【下班後的腦袋】9｜「我根本沒說過」，看著你無愧的樣子，我很窒息

「爸爸，我們今晚吃甚麼？」

搖晃的巴士，一對父子並坐。不知家有多遠，但在兒子腦裡，晚餐很近了。

「吃牛扒好不好？」在玩手機的爸爸，用嘴巴回答了。

不知是真有聽到，還是手機廣告剛好彈出香噴噴的牛扒，潛意識看圖說話呢？

兒子借著巴士的晃動賴著爸爸，興奮地說聲：「好！」。

爸爸忽然坐直，兒子往他一看，媽媽來電！

看到媽媽的名字，彷彿那香氣四溢的晚餐又近了一步。

爸爸趕緊接起電話，「喂，嗯，在路上了」。

是啊，快回到家了，兒子往爸爸靠得更近，想多聽聽媽媽的聲音。

不知道，媽媽也會想吃牛扒嗎？

「今晚吃⋯⋯車仔麵？」

爸爸忽然冒出這麼一句，未等到電話裡頭媽媽的回覆，兒子倒先反應起來：「吃牛扒啊！」爸爸重重搖頭，不作聲，兒子不解。

媽媽似是答應了車仔麵的選項，爸爸開始嗯嗯哼哼回應起來。

兒子於是再大叫一聲：「吃牛扒啊！」

這次換來爸爸緊皺眉頭，立即比「噓」示意閉嘴。

兒子也就按捺不住，叫出足以令全車側目的聲音：「你剛剛明明說吃牛扒的！」

爸爸遮著電話收音處，低聲道：「我沒說過。」

兒子頓時從疑惑，變成震怒，「你說謊！你剛剛明明有說的！」

「你不要再吵了！」爸爸的語氣也跟著變得強硬。

「你剛剛明明說吃牛扒的！」、「你剛剛明明說吃牛扒的！」、「你剛剛明明說吃牛扒的！」，兒子像機件失靈的機械人，不斷重複發聲。

他，壞了。

爸爸往旁邊努力縮起來，盡力將兒子的聲音隔絕，好讓他繼續與媽媽私密對話。

兒子喊累了。

終於，車上乘客耳根清淨了。

一會兒後，爸爸也談完電話了。

彷彿甚麼事都沒發生過。

「你剛剛明明說吃牛扒的。」

兒子幽幽說道，像是從墳墓裡傳來的聲音。

四周一片肅靜，以致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全都把爸爸的飛快接話聽得無比清晰。

「我重申一次，我根本沒說過。」

剩餘的車程，他們再沒說過半句。

兒子坐得極度筆直，離隔壁的爸爸，可以有多遠，就有多遠。

車子再晃，也永不靠近。

為甚麼要說謊？

誰也答不出，是因為慣性、金錢、面子，還是沒在意。

不過沒關係，反正哪種答案，也只會換來同一種結局。

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