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s Like a Clam, Until She Decided She's Not: 当一个女孩决定写作

有些时候真的很难让脑海中的事物铺陈于纸上，或许是因为害怕别人的看法，或许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生活以遭指责和审视，或许是不想暴露事件相关者的隐私、伤害他人的感情。无论如何，不管在出发前如何畅想像伍尔夫、海明威一样漫步在巴黎的公园和街头，随时随地掏出纸笔写作，最终都还是没有实现。今天是2025年5月4号，明天就是我在巴黎一个月整了。当我在阅读“流动的盛宴”时，我看到海明威写他“决定把我了解的每一件事都写成一篇小说……对于写作，这正是良好而严格的锻炼”，我终于决定打开电脑开始写些东西出来，我决定不去想我要创作什么，不去想如何统一我的风格，而只是单纯的记录，相信有一天一切东西都会自己水落石出，就像有一位朋友教给我的那样：“长命功夫长命做”，let the nature take its course.

这一个月的经历太多，就从长命功夫长命做这句话开始吧。这句话早些时候是一个搞行为艺术的男孩告诉我的，事实上我不知道怎么去描述一个人能让他不流于世俗的偏见与看法，我只能说这个人的感觉像这句话一样质朴、自然而真诚，里面蕴含着一种似乎是南粤地区独有的悠闲而深刻的意味。每当事情变得失去控制，这句话都会默默地浮现在我的心头，给我些许慰藉。当这个男孩告诉我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处在人生一个非常艰难的时刻，经历了巨大的冲击之后，我意识到我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进行痛苦宣泄式的写作。有人说创作、特别是写作是一种呕吐。我非常赞同。很多人也发现了痛苦反而能带来巨大的创作的激情，好像是经历的东西太过强烈，不去写点什么发泄出来就会让人无法忍受似的。对当时的我来说，情况反而是，由于经历的痛苦太多，我的大脑已经开启了自动保护程序，一旦痛苦的场景出现就会自动屏蔽一切感受，随之而来的就是麻木。我现在还是很害怕那种麻木，就像是对一个人来说最大的折磨不是让ta经历痛苦本身，而是把ta放在一个什么都没有、无法和外界接触的空白空间里却不老不死一样。在这种类似于真空的状态下，我的写作能力也随着我依赖的机制的瓦解而一并消失了，对此我十分痛苦却无计可施。

遗憾的是这句话和这个人的凭空出现并不能像小说或者戏剧里面那样奇迹般的解决所有问题，但这一切确实在我心里扎下了根。他说写作可以是激情的，但也可以不去绽放。对此我想也许我不用执着于延续之前那种酒神式激情的狂热，就像过早的哀叹盛夏已逝、青春不再一样。我太过害怕一切美好事物的流逝，总是恨不得把一切都尽收眼底。我知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除了我自己什么也带不走，所以我总是想用力的记住一切、感受一切。我太年轻了，也太着急了。但过于执拗的横冲直撞带来的除了激情却迷茫的时刻外，还有一些无法消解的伤痕。这些伤痕使我的内心过早的衰老。还记得特别好笑的是，当我刚回国的时候总有人评价：你现在看起来好稳重。其实不是稳重，是内心已经几近消亡了，当然看不到什么灵魂的气息。

总之，由于和这个男孩的交谈以及海明威的这段话，当然也是随着目前状态的好转，我决定继续开始写作。我发现写作是一种特别好的组织生活的方式。在开始写之前，我在想我要发在哪里，什么人会看到，我要不要屏蔽谁，别人看到了会怎么评价，会不会觉得无聊。我写到现在，心里想的是，管他呢，我就要写。我对自己的文字越来越笃定，因为每一个字都是我真实所想，半点不掺假。它记录了我在这一刻的生活，也记录了这一切发生时我的想法。当那些东西漂浮于空中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的跳进我的脑袋，搞得我三心二意。但当我把它们一个个抓下来放在纸面上的时候，它们就乖乖的听我的话呆在那里，而不是调皮捣蛋给我的生活创造麻烦。每一次文字的描述都给人带来一种安定感，难怪遇到事情大家总是想找人倾诉，就算没有人可以讲也要写下来。

当然，写出来并且被人看到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易事。小的时候我曾经热爱写日记，每天挑一根喜欢的笔、对着我粉红色蕾丝装饰的日记本写下“我亲爱的日记……”，就像看到的小妞电影里的女主那样。可惜小妞电影里没讲过你的家长会看你的日记，所以当放学回家面对锁被砸开的日记本和盛怒之下逼问我“写这个男孩是什么意思” 的父亲时，我决定从此我一定会把自己的行踪掩盖的特别好，就像生活在丛林中的小动物要小心翼翼的生活来躲避危险的食肉动物一样。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写，这样就没有人会看到。把一切都烂在心里，这样最安全。对于一个在逼问下只会抿着嘴一言不发的倔强的小孩来说，这个决定影响了我很久，直到二十多年后的这一刻，当我为了是否要写作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场景依然在我心头晃荡。

不过管他的呢，我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谁也不能阻止我写作。如果有谁能阻止我的话，那只能是我自己。海明威说也许他离开巴黎就能写巴黎了，听起来就像他怀里揣的那些栗子要扔到火里等爆开才能食用一样，对此我表示也能理解。作为一个离开的人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描述过去的生活就像对着一张照片作画一样，总是要简单很多。但如果你是生活在照片里的人，一切看起来总像是在不断的流动，好像宝丽来胶片内部的显影剂似的。但我确实对当下的状态很好奇，我想知道，如果我诚实的记录下现在的所见所想，在未来的我眼里会是怎样？对此我决定先留个上天去安排，我要继续我的写作，看它将带我到哪去。此刻我驾驶着自己的蕉叶船在激流中随波前行，但至少我是自己的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