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MP 地鳴襲來 : make crypto centralized again

別誤會我因事件亢奮，更千萬別以為我會建議買進賣出的時機，恰恰相反，對於 TRUMP 幣我最強烈的感覺是無奈，最想說的話語是無言；與其說我不吐不快，不如說我自覺有責任就事件表態。

剛過去的週六晚上，我在留下書舍舉行新書《每天買一百元比特幣：我的定額定投四年戰績實錄》分享會，答問環節，有讀者提出疑惑：區塊鏈和密碼貨幣本以去中心化為宗旨，怎麼走著走著，卻只是讓富人再賺一筆，鞏固原有秩序？如果我知道就在同一天，地球的另一端正在發行 TRUMP 幣，以極為中心化的手段在空氣中一下子印出 70 億美元，也許我當時的回應就不至於那麼朝氣勃勃，理直氣壯地為區塊鏈平反。

密碼貨幣強化固有秩序？

回應讀者時我先釐清，拉近貧富懸殊跟去中心化都是好事，但並非同一回事。的確，假如某區塊鏈的通證過度集中，比如有人控制當中三份之一，會威脅到分散式賬本；但如果只是一般程度的堅尼系數偏高，貧富懸殊並不構成易於被竄改數據等安全漏洞。

其次，我也不認為因著區塊鏈相關技術致富的都是原有社會秩序的既得利益者，相反，很多億萬富翁到今天還不認識或認可比特幣，巴菲特就是最知名的例子，至於香港，我們亦曾討論認為比特幣故弄玄虛、隨時會被取締的施永青；反過來，以太坊的創辦人 Vitalik、幣安的 CZ、Tron 的孫宇晨等創業者，還有數之不盡的例子，都在舊經濟寂寂無聞，清楚反映區塊鏈和密碼貨幣產生的財富，不見得都分配到富人手中（以上純粹討論財富，不代表對個別業界人仕的認可）。

我倒也同意，大部份處於弱勢的人並沒有因為區塊鏈和密碼貨幣而改善生活，之不過，即使區塊鏈提供重塑生產關係的契機，收窄貧富懸殊從來都不是它的使命。傳統經濟充斥資本、關係等各種門檻，就算面前有塊極為便宜的地皮，你就是付不起一億去買；就算明知國安預算有好多億，這些錢就是輪不到你賺。

相反，密碼貨幣不會歧視資金不足和出身寒微的「魯蛇」，參與者無需獲取批准，真有所謂門檻的話也只是知識，這種門檻很公平，任你是天子門生還是低下階層都得學。脫貧的機會必須自己把握，只要願意學，魯蛇或多或少能透過密碼貨幣改變人生軌跡，我很清楚，因為自己就是其中一條魯蛇。這也是為甚麼我一直堅持科普內容全面開放——我萬萬不願意有人因為輸在起跑線，而失去獲得資訊與知識的機會。

除了個人，國家層面同樣如此，不丹作為全球唯一負碳排放國，既無法在國與國博弈中得到應有的資助，亦得不到嚴重破壞環境的大國支援，相對於以賤價賣出剩餘電力，不丹善用水電綠色能源挖礦，結果成為全球持有比特幣第四多國家，共 12000 多個，市值 12 億美元，佔 GDP 36%。另外更廣為人知的，是小國薩爾瓦多把比特幣列為美元外的另一法償貨幣，雖然能否藉此擺脫美元言之尚早，但光是比特幣提供翻身機會這點，就已是前所未有，功德無量。

特朗普的「元氣玉」

傳媒流行一種說法：上一個牛市是由 Tesla 支持以比特幣買車而帶動，今個牛市則是特朗普參選的政綱以至當選帶動。

這類報導把成果歸因於一兩個人的小動作甚至一句話，把一眾密碼龐克幾十年來的付出，一整個產業的努力通通抹殺，十分反智，我無法苟同。這就好像在漫畫《龍珠》中，悟空、悟飯、比達等一眾英雄歷盡千山萬水，幾經辛苦打敗斯路，甚至犠牲性命保住地球，然後傳媒信納撒旦先生所言，把他奉為憑一己之力拯救地球的救世主，兩者同樣荒唐。

名人擅長順勢領功讓榮光歸自己，媒體鍾愛把錯縱複雜的事件簡化成戲劇性標題，假如缺乏了盲目相信或根本不在乎事實，視賺錢就是硬道理的投機份子，單天保至尊式論述不可能成為主流。

在幣市的上一個牛熊週期，不只一次馬斯克喊一句話，Dogecoin 就應聲暴漲；最近這位首富變本加厲，進入內閣成立 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讓自己變成「DOGE」創辦人。不過，即使不欣賞這種手法，這充其量只是取巧騎刧，至少 Dogecoin 依然相對去中心，通證也散落在分布廣泛的持有者和礦工手中，馬斯克既不可能持有太多，也影響不了 DOGE 的鑄幣邏輯。

然而剛發行的 TRUMP 幣，卻是以最最中心化的模式「印鈔」，根據單頁官方網站 gettrumpmemes.com，TRUMP 幣的發行量十億，其中高達八成由「團隊」持有，分三年釋出，就連餘下的兩成，也還有一半是用於提供流動性，餘下一成才公開發售。除了持有量極度集中，發行量、用途、治理（if any）非但並不去中心，更比發行法定貨幣的央行還中心化得多，堪稱集權；唯一與去中心化扯得上些微關係的，是使用了 Solana 區塊鏈記賬，持有者只要使用自主管理的錢包，權力機關難以凍結其資產。我曾寫過區塊鏈的「去去中心化」，討論東方強國如何把區塊鏈變相收編國有，萬沒想到幾年後輪到西方強國總統，以赤裸裸的手法把密碼貨幣「去去中心化」。

你說，鑄幣權不正是我一直倡議，甚至主張憲法保障的公民權利麼；特朗普發行 TRUMP 幣，不正是善用區塊鏈與 memecoin 的最好例子麼？還真不是。

鑄幣民主化旨在為公民提供多元選擇，容許個人發行通證演繹價值或功能，是言論自由的延伸，為普羅大眾充權，抗衡體制專政。然而正如合法持有武器的警察必須接受比常人更嚴格的監督，從政者掌握公權力和不對稱的資訊源，理應受到相應的約束以免濫權；在民主欠奉，問責官員無需問責的香港，尚且有加稅前偷步買車的前財政司司長梁錦松下台；反觀民主大國美利堅，「conflict of interest」這組詞彙竟然徹底消失，在密碼貨幣是否證券的訴訟仍在處理，發幣尤其官員發幣的合法性仍未釐清之際，總統在就職前夕以極其中心化的模式發幣，鑄幣民主化被如此演繹，而民眾參與得樂不可支，怎不教我無奈。

TRUMP 幣的發行，就如撒旦先生高舉雙手，請全地球的人類交出元氣，協助他「FIGHT FIGHT FIGHT」拯救這個星球。你要是相信撒旦會善用你的元氣拯救地球，乖乖送上鈔票支持，我尊重你的政治立場與奉獻精神；即使你只求低買高賣，我也尊重你的自由意志，畢竟連六合彩和賽馬都被允許，投機賺錢無可厚非。

然而，如果你以為 TRUMP 幣跟密碼龐克精神有半毛錢關係，那無疑是場美麗的誤會。事實是撒旦背後的真英雄，如利用密碼學保障資產私隱的 Tornado Cash，幾位開發者不是身陷囹圄就是正在候審；其他還有大量 web3 創業者正在埋首努力，以超越民族國家主權的視野為公共利益建設，鮮有餘暇領受光環，因為大家心裡明白，我們距離密碼貨幣獲大規模採用，幫助保障公民權利的世界，尚有很遠，路遙遙，無止境。

p.s. 有位仁兄聊天說錯過了 TRUMP 幣，我不以為然，對方以為我自命清高，其實我不嫌錢腥，甚至很喜歡錢，只是我知道同期還錯過了六合彩、賽馬、足球賽事，如果我要為每個錯過的博彩機會慨嘆，未免把自己搞得太忙碌，有空為何不去看齣好電影呢，除了《進擊的巨人》The Last Attack 劇場版，《鋼之鍊金術師》Brotherhood 15 週年特別版也在公映；不嗜動漫的，推薦日系純愛小品，隨便截一個畫面都美得像 Instagram 照的《溜進我心的陽光》。此外，港產片最近也有很多佳作值得支持，特別喜歡《香港四徑大步走》，熱血推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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