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管理體制和前線的必然矛盾

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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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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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01報導《與臨床治療混淆 疫情暴露公共衛生人才危機》(25/3/2020)試圖將管理層級的『公共衛生人才』和前線臨牀醫生的對立激化。文章的確提出了有意義的一點,即謂從資深醫護『升遷』總部管理層是浪費經驗、浪費人才。但文章實質處處暗示前線醫護視野狹窄,只懂面對眼前的一兩個病人,無知、不懂從大處從群體著想,以致常常向管理層提出無理要求。文章引述公衛專家言:『公共衞生人才本應是能夠「抓住瘋牛鼻子的人」,但他們卻只能夠配合臨床醫學的命令做好疾病防控、甚或在實驗室裏做文章。』『瘋牛』意喻為何?從文理推斷,『瘋牛』當然是指在突發事件中手足無措、自亂陣腳、過度要求保護裝備的幾萬名前線醫護。


這是典型的管理者思維:自封聖人,為生靈煩惱,卻處受制於不聽指使的下屬,如果自己的美好願景不能實現,實非戰之罪。令人作嘔。以香港的情況來說,所謂公共衛生管理一般來自兩條晉升路徑,一為醫管局(HA),即在公立醫院做約十年的臨牀訓練,成為專科醫生,然後進入各醫院的管理體系,再升至總部管理。二為衛生署,從事教育、職業、港口衛生等,再升到衛生署署長。做到高官時,都在官場打滾得差不多圓滑了。當然,如果有高官睇得起你,你可以直接空降做食衛局局長或HA主席。


要指出的是,《與》文將晉升階梯當作『公共衛生訓練』,可以賠笑大方。臨牀教授說training就是『keep practising(實踐), until the skill becomes your instinct.』臨牀工作是訓練出來的,人的病痛可以有幾本通書讀,看過同一類型的病人愈多,工作愈快愈準確,手術可以藉多次重覆而提升,這是精進之所謂,在這種工作必須看重經驗寶貴。但做官員做政策呢?對,須要的是知識和眼界,或許更須要的,是和有權勢的社會人士建立人脈,做政策不要開罪那個利益團體。嗯,他或許要幾十年的時間建立他的利益網絡,他或許要點時間磨蝕稜角,讀點書讀幾個學位回來。但這不是日覆一日對着同類病人的『訓練』。相比臨牀工作,他固然有獨到知識,但不是專業,他更應是官僚中的一體。


《與》文強調管理和臨牀工作之別,以此說明抽調醫護做官是浪費多年經驗。那是肯定的。但他也不用太婉惜,當HA醫生進入管理體系,過幾年朝九晚九的篤數會議生活,他那個專科執照也許没有什麼意義了。偶爾有人會抽時間回『老家』做part time工作,但……他們多數仕途暗淡。就說『現任局長陳肇始,早年也是普通科及兒科護理培訓出身,並自1980年擔任註冊護士,後來才負笈英美攻讀曼徹斯特大學教育碩士和哈佛大學攻讀公共衞生碩士。』哈,今日她還懂為病人轉身避免壓瘡嗎?


在這個環境造就的『公共衛生人才』,多數都『忘了初心』,不知前線實際工作在做什麼。醫護通常對日常工作都不善辭令,難以表達。而且在專科細緻分類的今日,在亞皆老街豪宅區開會的高層更不可能知道每一日的診所出席人數代表的基層多種血淚。在官僚醬缸裏,病人和臨牀工作都約化成一個個數字,數字靚,自己就有功,可以晉升。


我想要說的是,不改變官場陋習,就算生產多少本科畢業的公衛人才,都是緣木求魚。更何況今日香港,本地人的健康也從不是議程之上,事事遵從長官意志,亦不知道北京的紅線劃到那裏,講政策會不會觸到。對那些只為了高薪花紅而樂於召開大量無意義的會議的高層,是絕不須要同情的。


P.S. 我認為像高重建那樣推行『同酬管理』會是出路。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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