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日本流浪记 2025年2月后半到3月初
2025年3月19日 水 共和233年风月梣树日(09.29)
今年日本的圣尼古拉瞻礼在2月16日周日,和浪子主日是同一天,三喜临门,太难得了。非主日的重要日子落在周末,多难得啊,一辈子能有几次呢。上午进了堂,看到垫布全换了更华丽的绣花布,之后圣髑也被扛到中间,因为是周末人也多,气氛非常热闹。和那次给谢尔盖上坟不一样,尼古拉牌面大,而且又是周日,很多人在奉神礼后来凑热闹,小小的墓园挤满了人。我对尼古拉和谢尔盖很有感情,不是喜爱崇敬,而是很有感情——如果你连续读一个人的材料读了好几个月,很难不产生感情。如果这里平时不上锁,我会经常来的。




后来我庆幸我在2月15日出门是多么正确——三连休里有大晴天,但是我因为某些意外,那几天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家里,只能看着晴天干瞪眼。
2月23日那天,普世牧首的日本exarch来东京视察,我就去看了个热闹,地方还是在圣奥尔本。我见到他时候吓了一跳,他又瘦又高,可能是因为太瘦了,站在那里给人一种身高超过一米九的感觉。待完了整场奉神礼,群众聚餐时候我很自闭,没好意思吃,直接回去了。
我这里讲解一下怎么回事。韩国的正教会在战前被划给了日本正教会管辖,50年代时候脱离日本教会,现在的韩国正教实际上基本是希腊教士重建的,上峰是普世牧首。因为普世牧首不承认日本正教会的自治教会地位,就让韩国都主教兼任日本exarch(督主教是我见过最愚蠢的译名,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现任韩国都主教是Ambrosios,就是那天来的。
普世牧首原本在日本没有教会团体,只有一些散兵游勇,但2018年乌克兰教会独立后,根据tomos的规定,乌克兰正教会不得在海外建立辖区,海外辖区都要归属普世牧首,早已在日本活动的乌克兰光杆神父和他的小团体在教会法上就属于普世牧首得日本exarch了。乌克兰神父也承认Ambrosios都主教的地位,但乌克兰团体在日本的存在历史早于乌克兰教会独立,所以具体组织融合他们在谈,现在谈到那一步,我不是他们的人,不知道详情。当然因为乌克兰教会独立,日本正教会现在和整个普世牧首系统(包括乌克兰教会)都是断交状态。
无论怎么样,我在教会法上也是罗马教宗的兵,就不议论别人的是非了。但我感觉普世牧首这边人很杂,明明只有几十个人,我却听见至少有七八种语言在聊天。因为礼仪上唱歌的人又不少是平信徒里抓的,我有幸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比较原始的希腊风格的圣咏了。日本正教会和乌克兰教会的圣歌都是华丽的俄罗斯宫廷风,这一年第一次听到这么质朴沧桑的风格。说实话我对宫廷风圣歌兴趣不大。




刚从要从教堂出来,看见好几个人趴在玻璃门上不动,我出去,一下就被噪声震昏了。放眼一看,成分无比复杂的头盔大军挥舞着旗帜在前进,噪声比右翼街宣车还大。


那2月26日这种大日子怎么能不出去呢?傍晚我先去了226烈士的墓地崇贤寺,结果发现这个庙闲人免进,大为扫兴。可能是僧侣们不愿意被政治团体打扰吧。
之后和朋友约在神宫桥见面,一起步行去226纪念碑。一路上梅花盛开,我意识到,真的是春天到了,现在到处都是梅花。这种春天我以前是没享受过的,因为我是东北人,小时候学梅花傲雪,我想到的是——家里腊梅冬天必须搬到屋里,不然就冻死了。我在东京的二月末三月初看到的梅花比过去二十几年都多。二二六纪念碑主体是观世音菩萨,修在街角,占地面积不大,但是角度很讨巧,显得很有气势。纪念碑下面堆满了花束,看来仍未被人遗忘。晚上和朋友吃了个饭,才知道在我基本断网这段时间世界上发生了这么多事。






3月1日下午有事,傍晚和朋友碰了个头,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就去了国立近代美术馆。我没有任何艺术素养,我对艺术品只有两种看法——好看和不好看。所以美术馆对我来说只是个溜达的地方,这点东京的美术馆不错,常展也隔三差五会换东西。看明治时代一幅日本画我乐了,有人把IHS✝当成西洋时髦图案摁衣服上。在美术馆里待了好几个小时,一起吃了个饭就回家了。






3月2日,离酪主日,离酪主日又称为赦罪主日,纪念亚当夏娃被轰出伊甸园。这里有个奇怪的事,我一看亚当夏娃被轰出伊甸园的圣像就感到极大的精神压力,也说不上到底为什么,但这种题材的圣像我一张也不敢存。想着是大斋前的最后一个主日,上午去了奉神礼。我看晚上是赦罪晚课,念圣厄弗冷祝文,我想还是要抓紧机会去,晚上就过去了。
一进来就气氛不对。虽然只是下午四点钟,但堂里没开灯,只有零星的蜡烛。我意识到这是尼古拉堂惯常的手段,大斋相关的经课是不开灯的,来制造气氛。其实我很喜欢这样,我不喜欢太亮堂的地方,我从慕道时代开始就习惯在阴暗的看不见人的地方祈祷了。但我很快又注意到另一件事了——经课一开始,堂里的人把所有垫布都换成了黑色。道理是道理,亲眼看到才感觉,大片黑色的压迫感更强,特别是各种金光闪闪的圣物下面全垫着黑布,好像是想提醒人什么。我一瞬间就感到,60年代以来黑色在天主教会逐渐退场是多么大的损失。
我已经很习惯跪拜了,结果这个经课不是跪在地上拜,而是就像视频里的东方教士一样不断起仆拜循环,其效果感觉不属于仰卧起坐。赦罪晚课里有一段是伏拜请求宽恕。我最开始以脱利腾思维想当然,那应该是主祭和大家对拜完事。结果——怎么真一个个跪啊。不断起仆拜,在场好几十人,一个个拜过去,开口求人原谅。我寻思这不得给腰累断,原本想着在都主教那边跪完就跑路。但是等我排队到那里,看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全套祭衣斗篷修道冠,不断起仆拜,腰都抬不起来了还在坚持,都出哭腔了,当时就想,怎么忍心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这么跪你。牙一咬,轮圈几十个人一个个拜过去了。我后来才意识到,一般人一个个拜一圈就行了,神职人员得拜所有人......但说实话,人都容易被情绪感染,这么一圈下来,其实没感到累,反而真的被洗脑了,感觉你在真心实意求别人原谅,虽然这些人我没几个认识的。




3月3日,净周一,大斋首日,绵密的冷雨。早晨念时课,恰好这周一有空,我一想,只要没台风,就算暴雨也得去,披上雨衣就过去了。尼古拉堂的梅花在冷雨中灿烂,也许这就是这段坡叫红梅坂的原因?一般人员一共就来了几个人,我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又是站立跪拜的一上午——时课念了将近三小时。晚上念圣安德烈大Kanon,又去了,又是这么折腾,不过这次短,我感觉就一个多小时。
和正教一起折腾了两天,深刻体会到,正教的大斋经课是对神职人员的重大负担,且不说时间了,在尼古拉堂折腾两天起立跪拜的次数已经超过了过去两三个月。但是,我感到我的身心都非常适应这种经课,即使是冒着冷雨下午还有事晚上再来这种折腾,我也没感觉很累,身心投入,而且精神状态很好。可惜就是没时间,要不然大斋经课我一天也不会缺。我后来意识到,如果祈祷让人的整体状态往上走(不是说完全不吃苦,人活一天就要遭罪),那么这种祈祷就是适合的。现在才26,趁着年轻身体好还是多祈祷,等86时候弄不好连祈祷绳都捻不住了——我在新冠发烧时对这点深有体会。



3月5日,圣灰星期三,晚上去家门口堂区抹了灰。回来看见主显节在尼古拉堂打的一瓶圣水还在那里,想来放这么长时间总不能喝,就迎头浇下去了,真凉。
3月8日是大斋期第一周六,纪念St. Theodore Tiron,去了早晨的奉神礼,主要是想凑热闹看看祝圣糖饭。看起来不错,我也想吃。下午坐车去目黑美术馆看坦培拉展——这不是原件展览,是现代人的复制品,但反而因此更新更精致。整个展览还详细介绍了坦培拉的制作方法,我原本以为就是画的,没想到要贴很多层。这次展览也填补了我在艺术上的一部分无知,我原以为坦培拉都是金光灿灿的宗教画,看了这个展览才发现什么都能画,我都忘了坦培拉的原意了。不过说实话,那个年代的圣像画处于过渡期——很多时候让人觉得挺别扭的,我肯定不会把这种圣母挂墙上。





3月9日,正信凯旋主日,是一个大晴天。正信凯旋主日是我非常热爱的一天,就很多人是从圣经进入基督教的,都想过圣像是不是偶像崇拜的问题,但是我不是从圣经正式进入基督教的,从最开始我就被各种圣像围绕,圣像一直是我的一部分,当知道有人要打砸圣像的时候,我非常不理解,你怎么能清除圣像呢?当时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东京自然不会有圣像游行,但这天还是来体会一下正信凯旋主日的喜悦,整天我都很高兴。本人坚决反对把这天称为“正教胜利主日”,且不说这有暗示其他教派不是正信的嫌疑,9世纪哪来“正教”“天主教”这种概念啊,那时候还没教派化,这些词不是这种意思。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

- 来自作者
-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