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札記｜波斯密語 (Persian Lessons)

恐懼令人無所不能

• 電影：《波斯密語》(Persian Lessons) (2020)
• 導演：Vadim Perelman

聽說人在最危急的時候，可以發揮無法想像的能力。當人面臨死亡，自當拼命掙扎，努力求存，古時的「背水一戰」就是這個道理。

《波斯密語》講述在二戰時期，猶太人主角被德軍所捕，為求逃過被殺，他假冒波斯人，最後竟被帶帶到集中營。剛巧德軍長官 Klaus 需要學習波斯語，主角為了保命，他只能繼續佯裝，但他只在車上學懂唯一的波斯生詞「bawbaw」——爸爸。Klaus 安排主角到廚房工作，每日放工後到他的辦公室教授波斯語。

故事就在這樣的張力下發展，主角要以自創語言持續騙過長官，更要騙過自己。長官起初仍然半信半疑，多次試探，底下更有一群要揭穿主角謊言的士兵。主角過完一關又一關，全憑一套自創的語言，每個生詞都是隨意發音，最困難是如何持續創作和如何記性每一個發音，絲毫不差，不被長官發現偽裝，否則如長官所警告—必死無疑。他靈機一閃，以戰俘的名字組合生詞，不怕江郎才盡，又可在派飯時反覆熟習。

日復一日，兩人漸漸發展一段怪誕的師徒之情。何怪之有？由軍官向戰俘求教，聞所未聞。Klaus 暗地裏尊敬主角，給他好差事、好食物，他受質疑時為他辯護。主角卻戰戰兢兢，害怕露出馬腳而被殺，這種恐懼令他不得不記下一套自創語言。來到故事最後主角覺得活在恐懼的生活煩厭，但 Klaus 卻幫助他逃出集中營。

德軍長官 Klaus 自言是宅心仁厚，的確我們沒有看見他的壞，他沒有殺過一個人，只是掌管廚房，我們也許對他的下場感到同情。他信守諾言，在云云戰俘中拯救主角。勤奮好學，不論他的學習動機，但他努力學習「波斯語」，爭取睡前時間溫習所學，最終不但能說得流利，而且能夠對談、作詩，活學活用。不過可惜他學的只是沒有用途的「一派胡言」。

Klaus 在土耳其出境的一幕令人心痛，他以學習多年的「波斯語」與出入境人員溝通，沒想到無人聽得明白，受到懷疑被捕。他的表情由自信到不解，到恍然大悟，再到驚慌，演技令人信服，當中的心理震撼令人不敢想像。若發生在自己身上，是如斯恐怖的事。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回想電影中 Klaus 有很多機會可以揭穿主角的謊言，但每次都錯失了，例如：身邊的人不斷的提防，他有親自做簿記時沒有留意到戰俘名字的規律，也沒有機會遇到另一個波斯人。

聖經中有一個故事，狂妄自大的人類為挑戰上帝，建造一幢高聳入雲的巴別塔。上帝大怒，自此將人類散佈世界各地，也讓他們說不同的語言，令人類不能再群起挑戰神。語言是溝通的橋樑，兩人懂得同一種語言才能互相明白和理解。電影有趣的地方是，世界上只有 Klaus 和主角懂得這一種語言，故事中有一段 Klaus 以偽波斯語說起自己背景的一幕，說起媽媽的死，說起學語言是想到伊朗開餐廳。這段對話超越軍官與戰俘的關係，感受到 Klaus 對主角的信任。

故事背景雖然發生在二戰時期，但不會有精彩的戰爭場面。故事描繪戰爭的小片段，主角憑恐懼倖存，德軍士兵的日常，各種小報告和猜忌。士兵中有不想上前線者，甚至軍官也想逃命，這是人性的描寫，但電影沒有作深入討論，有點可惜。

主角最後被盟軍所救，他竟可逐一吐出 2,840 名死亡戰俘名字，旁人感到不可思議。偽波斯語並非毫無意義，每一個詞語發音背後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戰俘，他記起與他身處於集中營的每一個同胞，忍不住哭泣起來。作記錄的盟軍長官不敢相信，說了一句：「這是不可能的！」

的確，恐懼令人無所不能。

電影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