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壓力

「那晚他哭著醒來。生命是一座深達千哩的井，他從深沉之處帶著無盡哀傷與寧靜的感覺醒來，但除了那些沒有面孔的聲音低語者『靈魂是身體最疲倦的部分』外，他記不起任何夢境內容。夜是沉靜的，只有微風拂過無花果樹，吹動掛在上面的電線圈，它們來回摩擦，持續發出很輕的咯吱聲。他傾聽一會兒後，沉入睡眠。」by Paul Bowles《遮蔽的天空》(“The Sheltering Sky”)

生命是活的，活得起起伏伏充滿孔隙，等著填充未知的情緒。仔細感受，還有好多深沉需要探索的濃稠。靈魂是生命獨一無二的發動機，只要活著，就不停地運轉，光是想像都頭皮發麻，又怎麼能不疲倦呢？心臟固然也是活著就得跳，但它的工作總是單純得多。

靈魂太疲倦了，這麼拉著、扯著。夢境是壓力的宣洩場，但不論苦樂，這些充滿壓力的夢從來沒有停止過，因為壓力總沒有停的時候。醒來的時候，坐在床沿，放空的眼光望向看似沒有邊的未來，於是又有了希望與勇氣。其實個人的未來都是有邊的，只是自己看不見而已。走著走著，就撞上了。不信邪，轉過身換個方向走，就又會撞上另外一個。

這些生命中屬於未來的邊際，換個名稱或許就是命運。有的人不信邪硬要撞，有的人搞不清楚老撞。也有的人，聰明，避開了所有的邊際，一輩子小心翼翼地航行在規矩中間，只在夢裡，偷偷地敲一敲。

規矩，就是他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