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并非一个痛苦更少的深渊

题目源自波德莱尔的诗“人与海”。起这个题目是想起自己。但容我先说说无关的事情，说说别人——比如，最近在纽约客上发表了一个小说英文版的村上春树。

这个小说叫做“Kaho"，是女主角的名字。女主容貌平常，二十六岁，并不缺乏约会的男性。她几乎没有什么容貌焦虑——尽管身边的女性朋友大多焦虑。一个工作中认识的女性给Kaho介绍了一个相貌英俊，工作是金融相关，穿着体面的男性作为新的约会对象。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男性有些矮，从下文看，他的洞察力极强，但个性有些不尊重人或者说有问题的地方，也许和身高劣势有关联。这个男性在愉快的约会结束前突然评价Kaho的容貌说她是他约会过的最难看的女性，然后结账，且不回头地走了。Kaho当然很错愕，也会自我怀疑，但她没有什么容貌焦虑所以当介绍人说对方还想约会她，她去了。

这一次，从这个约会男的自曝，Kaho得知——这个人会在第一次约会时和每个女性都这么说！而且时机都是在结账前，约会快结束的时候。“有的女性会被激怒而当场说怪话，有的女性会表达生气，但多数不会。多数女性哪怕明明很漂亮，在这种场合下也不会有很强烈的负面反应，而只是深深地感到受伤。”约会男说。

村上春树这篇新作设定是有趣的。他对约会中的女性（我怀疑可能是东亚女性？）的心理观察得也很对。我们太容易把评价自己性魅力的权力完全交给其他人，交给对面的男性，而且会内化这魅力是我们价值的决定因素。这有些可悲，且有一部分是无解的。更可怕的是，我们甚至多数时候并不跳起来反对那些明显是恶意的贬抑的语言和行为了。骂女人的词汇非常丰富，很多时候，这些武器是女性自己在使用，来针对另外的女性。几个月前综艺“再见爱人”引发的对麦琳的网暴就是一例。

语言和思想的针对和侮辱只是一个缩影，越来越觉得，除了某些东西方共有的糟粕（比如现在的MAGA），此地的传统（儒家）文化就是贬抑女性的。前不久我看到齐泽克在“意识形态的崇高客体”里面分析卓别林的电影”城市之光“，里面有一个为心爱的女性付出了很多的男主角。看到这样的剧情，我第一反应是非常地惊愕，然后我为自己的吃惊感到惭愧了。雨果笔下守护爱丝梅拉达的卡西莫多，泰坦尼克号里面牺牲自己的杰克（女主Rose长寿，人生充实），MAGA把女性都鼓励成娇妻，在性别观念上问题很多，但至少川普遇刺的现场还是有一个男人为了保护妻子和女儿而die。

我们有什么样的故事呐？平原上的摩西（女主为了赴约男主身受重伤，前途尽毁而男主完全忘记赴约），老谋子的”满江红“（侮辱女性的镜头拍得极为真切，这个女性还是刺秦桧的正面形象），贾平凹莫言陈忠实不提了，非常地老d，大家都知道。最可惜的，我认为是李安和陈凯歌这样的本该超越旧价值观念的大导演。霸王别姬，用菊仙的死（文革被老公背弃自鲨）去成就她老公的觉悟，白瞎了巩俐满溢的生命力了。而李安的”色戒“也没超越张爱玲”旧“的框架。

绕圈子了。想说我曾经以为自己的心灵是”一个大海的沙漠“，现在觉得并非如此，沙漠在上面，下面依然是盛满了痛苦的深渊之海。所以我需要的可能不是温柔的涓涓细流（我曾以为是），而是把上下打通，让海去淹没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