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買書記（昔日隨記之一）

作者按

偶然翻閱到2016年以來寫的隨記，大多是一時一地的感受與思考，寫了之後一直放在備忘錄里，不再翻看過。以如今的眼光看來，這些隨記里有太多的缺陷，但抱著不悔少作的心態，姑且貼出來，作為一種時光的記錄。

窗外的天陰沈著，卻不至於壓下去，秋季的南方樹葉依舊是嬌滴滴的翠綠，葉子微搖，略帶秋意的風正好趕走夏的悶熱，不失為一個理想的讀書天。

很久以前的一個陰天，那時亞馬遜、當當網還不為我所知，我與好友兩人一起前往市區的書城裡買書，公交車慢悠悠地走著，窗外是浩浩蕩蕩的霧，一個多鐘的車程，漫長得像是永遠走不到終點。下了車，再雇一輛人力三輪車，幾番波折，才到了那書城。

從一個小縣的書店到市區的書城，其中帶給我的感受有如坐井觀天後跳出井來，強烈的新鮮與刺激。當我站在市區時，我知道相對於中國版圖上的某些大城市，我所處之地卻又是小地方了。而把那些大城市置於世界的版圖上，又渺小了些許。人哪，不斷地從一個地方走向那一個地方，想要擺脫狹小的空間，殊不知，永遠地被困在有限的土地，走到哪裡都是自我狹小的天地。人，或困在原地。

那時，仗著擁有漫無邊際的時間，就在偌大的一個書城裡慢悠悠地蕩著，亂花漸欲迷人眼，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心滿意足地找到了心儀的書。一人七八本書用竹編繩綁好，付過錢後，也就回去了。

假如有另一個我在天上看人世間，那麼那時的我，大概只看到濛濛乳白中，兩個提著書的背影吧。右手提得酸了，換左手，再左手換右手。

坐在公交車上靠窗的位置，看窗外過往的風景，我的腦海中卻浮現出那一片水紅的天色。水紅的天色里，村裡蓬萊公園前的那個舊書攤上，四五十歲的攤主依舊把那幾紙箱的舊書在地上擺好，依舊是坐在一個小竹凳上，偶爾翻翻書，偶爾與一兩個買書人聊天，偶爾也討價還價。年年月月，人來人往，時間在這裡停滯。  

「當你嘗試著把自己的經歷用文字表達出來的時候，你終將失去對這段經歷的記憶，只剩下文字的描述。」

 當我再想起那段難得悠閒的日子時，我的腦海中只浮現出車窗那一片濛濛乳白和蓬萊公園門前那一片水紅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