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之前

2024年9月14日,上午10点多,我在航空路民发广场KFC喝5元拿铁,登陆Matters,发布夭折的长文,望眼欲穿地等待拍手和支持。刷微信朋友圈,看到王老师的暴论:跪着的父母,养不出站着的孩子。我撕破脸皮怼她:体制内的人全都跪着,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王老师是典型的岁静派中年女人,经营一家教培机构,赚中学生的钱,最近两年她转型做家庭教育,盯上成年人。教培机构被党国管控得死去活来,她不敢说半个不字,却在朋友圈散布PUA言论,洗脑学生家长,我受够了她。
下午1点多回家吃饭,开了一罐啤酒,女儿睡完午觉去上学,我还在吃。临近4点,我在沙发上午睡,母亲从次卧出来,去厨房洗碗,吵得我不能睡,我开始刷手机。老婆还在主卧睡觉,是否被吵到不得而知,她在体检机构工作,只上半天班。临近5点,老婆出门接女儿放学,几分钟后我也出门,我准备搭乘23路公交,去万达金街五谷渔粉吃晚餐。
女儿秋季开学,母亲来襄阳帮忙,我让出次卧,睡客厅的沙发或地板。没人邀请母亲,她想当然地跑过来,反客为主,接管了厨房。我看她不顺眼,吹毛求疵,抱怨米放多了,冰箱乱了,到处油腻腻的,最让我抓狂的是开水壶把手也沾上油。和母亲一起吃饭增加吵架的风险,我宣布停止在家吃晚餐,出于现实的考量,午餐依然在家吃,等她们吃完了我再回去。
2023年9月的一个早上,我和母亲发生激烈争执,她像精神病患者,反复催促女儿吃早餐:快点吃,上学要迟到了,快点,要迟到了!我说您让孩子好好吃饭不行吗,她瞬间爆发,我也爆发,此次冲突导致我离家出走一周,住酒店花费700多。同年10月,我45岁生日第二天,因为一个三块钱的南瓜,我和母亲爆发史上最激烈的冲突,我再次出走,半个月没在家吃饭,永久性放弃在家吃晚餐。我想搬出去住,上网找房,没看到合适的,要么租金太高,要么房子太差,我打消租房的念头。
23路因为修路而改线,我多走几百米,到民发广场3号门等车。很快来了一辆车,司机很可恶,居然到站不停。23路是濒临倒闭的线路,司机自暴自弃认为不会有人上车,抛弃我这样的忠实乘客,进而加剧乘客流失,形成向下的死亡螺旋,和社保基金亏空后延迟退休异曲同工。
改乘9路公交,在风华路口下车,走到南国泛悦门口,换乘534路前往万达广场。在534路公交上疑似遇到弗兰克的学姐,也算我的熟人,我不敢看她,怕她看见我的落魄。我在9路公交上读《巴黎评论》的免费文章,James Joyce写给恋人Nora Barnacle的信,不愧是《尤利西斯》的作者,他真敢写,抛开天赋不谈,我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大胆,write fearlessly。
在五谷渔粉吃13元一碗的招牌鱼粉,不敢再花别的钱,像无头苍蝇在万达广场窜来窜去。搭乘23路公交,在七里河下车,路口的“蛮牛烧烤”生意火爆,百米开外的优布劳精酿啤酒嗅到商机,果断迁址到烧烤店隔壁。
步行抵达五洲医院,触景生情,想起2006年夏天,我和一位妓女谈恋爱,她上班的发廊在医院对面。那一年我28岁,风华正茂,在襄阳失业,没有女朋友,字典里没有“出轨”,可以名正言顺地和任何人谈恋爱。这段经历我写了7000字,发布在天涯社区,原稿保存在iPad里,我几次尝试修订,无从下手。
在火车站搭乘515路公交,回到民发广场,在二楼阅读角读完James Joyce的信。10点多到家,家人都睡了,我开始忙碌,一丝不苟地打扫厨房和客厅,直至零点。洗完澡坐在地铺上,打开iPad写日记,已是凌晨1点,我想对整个世界说晚安。
还有一件值得记录的事,临近晚上9点,我背着黑色双肩包走进民发广场,在星巴克隔壁的良品铺子看见流浪女。我们四目相对,她朝我挥手,算是打招呼,我抿了抿嘴唇,没有其他表示。我害怕撞见熟人,哪怕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我和她经常在KFC碰面,有过几次对话,她的故事我写了2000多字后烂尾。
(2024年9月17日,我遭遇老婆的冷暴力,情绪失控,在家里摔东西,女儿的石膏娃娃躺着中枪,我于当晚乘坐高铁离开襄阳,发誓再也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