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花: 思
大腦內一陣嗡鳴聲,令我難以忍受,想要睜開緊閉的雙眼。
「小夥子,你醒啦?」 一位面目和藹的老人,手邊佇著一根拐杖,一身古裝,腰間繫著一個酒葫蘆。
古裝? 我的雙眼還不太習慣光線,隱約間老人的雙耳邊似乎有著金屬色澤的反光。
「這裡是... 哪裡?」 我努力爬起身,想確認一下周遭。
周圍擺放著一個木製小櫃,掛衣服的柱子,以及一個有著精美雕工但卻不知是何物的石像,這裡空間不大,除了上述幾樣物品和我正躺著的床之外,就剩一扇木門。此時,門正半開著,門口外有不少人正在站著,七嘴八舌不知在說著什麼,聽不太清楚。
「欸!? 你可別亂動。 雖說神女大人先前替你祛除了傷痛,但還是需靜養一日才行。」 老人上前希望我能躺回去。
「神女...大人?」 我捕捉到一個"似曾相識"的名詞,可進一步去細想,腦內就是模模糊糊,令我難以回憶。
「看來大牛說的是真的了...」 眼前的老人說了一句,在我聽來沒頭沒尾的話。可就是這看似答非所問的短短一句,令門外的人們個個驚慌失措,頓時聲音嘈雜了起來。
『現在可是白天啊!?』 『山鬼怎麼會...』
只能勉強聽見一些片段,但不難猜出,他們正在陷入恐慌之中,而這一切都跟我的遭遇有關...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試圖去回憶,記憶卻宛如被人蒙上一層布幕,隱約能有看見前方有個黑影,輪廓並不清晰,似方似圓,有著間歇性的光影閃爍,耳邊傳入一首哀傷的樂曲,似乎有某種溫熱的流動感。
樂曲? 哀傷? 我完全回想不起那首樂曲是怎麼樣的了,甚至是不是曲?、哀不哀傷? 都不能確定,只是依稀覺得就是那樣。
不只如此,似乎我叫什麼名字? 我喜歡什麼? 討厭什麼? 一切關於自己的事,也幾乎想不起來。
"碰! 碰!" 老人用拐狀點了地面兩下,周圍才逐漸安靜下來。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現在大家都散了吧! 各自忙活去吧! 也讓小夥子好早些靜養。」 老人對著門外的人群發話。
不一會,原先的人群就都離去了,看來眼前的老人說的話是相當有份量的。
「小夥子你就好好休養,老頭子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儘管大聲喊就行!」 老人面向我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語畢,老人轉身便要走。
「那個... 雖然有些失禮,還請問您是?」 雖然我心中有所猜測,但還是姑且一問。
「哈哈,小夥子。 你不必太過在意,我是村長。」 村長彷彿知道我接下來打算接著問什麼。
「這裡叫呼鉞村, 是你土生土長的村子。」乾脆一次把問題全給回答了。
「呃...」 我一時語塞。
「你這小夥子,我看著你長大的,還能不熟你的性子?」 村長覺得有些好笑,搖了搖頭。
我敏銳地注意到村長的用詞,趕緊追問「村長,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這下換村長微微一楞,隨即大笑起來。「你不就叫小夥子嗎?」
「村長您別說笑了,哪會有人的名字叫做小夥子的?」 我覺得好笑。
「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村長的笑容逐漸收斂,換上一副擔憂的模樣望著我。
那模樣不像假裝,而是真的在擔心我,可越是這樣,我越是弄不明白。
我想弄清楚這一切,於是,我打算直接了當地問。
「村長,我不知道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我回想不起來有關這個村子、這裡的一切人事物,包括您老和我自己。 能請您告訴我嗎?」 我的表情十分認真。
「你先別胡思亂想,有什麼問題,明天再來說。 神女大人說你需要靜養。」 村長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第二次聽這個名詞,我直接脫口而出地問「神女大人那究竟是什麼?」
「放肆!」 村長大聲怒斥。「神女大人是呼鉞神的後裔,不得無理!」
我被村長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立刻向村長道歉。可我沒有放棄追問的打算。
「您也懂我的,問題沒弄個明白,我怎有辦法好好休養?」 根據村長前面的說詞,我盡量揣摩村長口中那個小夥子的性格。
「也是...」 村長嘆了一口氣。
「你原先要前往村子北面山區那裏打獵,可還沒進去山區,在村子邊緣就被山鬼給襲擊了。」村長頓了頓,看了我一眼接著繼續說,「幸好大牛在附近聽到你的慘叫聲,趕了過去。 用弓箭趕跑山鬼之後,把你給救了下來。 之後是大牛把你扛到這裡來給神女大人救治的。」
「那我是怎麼...?」
村長不等我發問,繼續說道,直接打斷我的問題。「被山鬼襲擊的人,十有八九活不下來,而即便活下來的人,也會失去一些關於自己的記憶。 之後也會逐漸失去對山鬼的記憶,想不起山鬼的模樣。」
「山鬼是...?」 我趁村長停頓的時候,插了一個問題。
「山鬼白天住在山林裡,夜晚時則變化成村民的模樣,進入村裡迷惑人心,抓去吃掉。」 村長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起了先前聽到其他村民的隻言片語,接著問「山鬼白天不活動的嗎?」
「山鬼,言下之意就是依山而居之鬼。 山鬼白天不是不活動,只是都在山林裡活動,從未見過山鬼在白天時闖入村子。」 村長看了我一眼,接著說「你別想著去探究山鬼,那東西殘暴的很,能避就避。」
又被村長猜中我的心思,我不由得眨了眨眼。
「我再叮囑小夥子你一句,夜裡別出門。」 村長看著我,若有所思「我怕你連這事也給不記得了。」
「謝謝村長... 爺爺」 我本應自然的道謝,卻不知為何,語尾沒來由地想加上 "爺爺" 二字。
村長對於我這個"爺爺"的稱謂,顯得有點詫異「你這小夥子...」。 村長笑著搖了搖頭起身,又特別叮囑幾句,要好好靜養之類的話,這才離去。
此時戶外的天色正在轉入昏黃時刻,不禁讓人想起一首有名的詩詞, 夕陽----好,只-----昏。
咦!? 突然猛地大腦內一陣強烈嗡鳴聲響起,綿細而長久,像是一種干擾性質的噪音,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阻止著我思考。
等過了好一會,腦內已經不再嗡鳴,感覺思緒已經可以自由流轉時,外頭的天色已經開始漆黑。
我迅速翻起身,發現身體其實並無大礙,別說大的傷口,就連一點小擦傷都沒有。神女大人祛除傷痛的能力,這麼神奇?
怎麼可能?
我記得村長說,我是被大牛給扛回來的。 村長那個樣子看起來不像是說謊,明天有機會找大牛問一問這事好了。
糟糕... 我忘了問大牛是誰。 不過仔細想想也就算了,反正明天大不了在村裡大喊著"大牛"吧,總會有人出來認的。
隨即我開始觀察我身上的衣物,我印象中,我剛在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對於村長的衣裝,覺得有些違何感。
不過我自己身上穿著的也是相同類型的衣服,是我想太多了嗎? 也罷... 重點是先檢查衣服有沒有破損才對。
衣物完好完損!? 這衣物看起來並不像是新的啊。是有人替我換衣服了嗎? 還是說神女大人連同衣服一併修復了?
念頭於此,自己便覺得好笑。
我蹲下來查看地面,是乾燥堅硬的泥土,可惜夜晚看不太清楚,沒辦法確認地面上有沒有血跡,只好等明早確認。
明天要確認的事情又多了一項,我心中暗暗記下。 地面血跡、 衣物完好無損、 找大牛,這三件事情。
接下來我靠近木門查看,這是一種帶著門閂的木門,只要從裡面拉上門閂,從外面就無法進來。村長叮囑我的話,在耳邊響起。
「夜裡別出門。」
為何只叮囑別出門,卻沒要我把門閂給拉上呢? 山鬼不進屋子的嗎?
視線隨著念頭環顧了四周,發現一個精美石像,難道山鬼怕這個?我晃了晃頭,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給排除腦外。 倘若石像真的有效,早就拿去放在村外周遭放著,這樣不論日夜,山鬼都進不來。
一個細思極恐的念頭冒出,如果真乖乖聽話夜晚不出門的話,是不是壓根就不會靠近門? 就不會發現門閂沒拉上,這樣山鬼就能闖入?
村長是忘了呢? 還是故意呢? 總之還是先把門閂給拉上好了。
突然一陣恍惚... 強烈地即視感襲來,我記得這個門閂。 順著下意識,門閂再次被我拉動,木門緩緩打開。
一股清涼的冷風,颼颼地掃過我的面龐。
奇怪? 我剛才是...? 不待我細想,一聲清脆而透澈的鈴鐺聲輕輕地響,同時村東面傳來了一股很好聞很好聞的香味,有些令人癡迷心醉。
與村東面相反的村西面上頭,有著明顯的火光,遠遠望去有不少人影在那端晃動,看似正在舉辦篝火晚會。
篝火晚會? 那是一種文化活動,就像是隔宿--營,腦內又是一陣嗡鳴聲,所幸很輕微,思緒也很快地重歸於自己的掌控之中。
文化活動,是一種有智力的行為表徵,那麼那群人影如果是山鬼的話,基本上是可能會進屋子的。
不過話說回來,山鬼晚上不是應該闖入村子的嗎? 怎麼從村子北面山區,跑去西面了呢? 那邊曾是村子的舊址嗎? 念頭剛一冒出,就被我立刻否定。
村子附近的房子看起來並非新落成,而是好一陣子,有個十幾年的陳舊感。山鬼若是真的每天晚上闖入村子,沒理由闖了十幾年,都還不覺得奇怪,再加上前面已經初步假定山鬼具有智力...。
思緒翻騰間,又聽見那聲清脆透澈的鈴鐺聲,不知為何,我覺得我得趕緊去村東面了。四面環顧一會後,我輕緩緩地把木門給關上,朝著村東面前行。
我站在村子東面的居住區的盡頭,看著眼前一大片廣闊的杉樹林,以及地上一條修整得相對平整的小路蜿蜒地沒入樹林之間,而在小路一側有著石製的燭火台,上面點著微弱的青藍色的火焰,好似隨便一陣稍微強勁點的風,都能讓那些火焰熄滅,可一會時間過去,那些火焰仍舊在艱苦地奮鬥著、燃燒著。
忽然我腦中閃過,莊子與其好友惠子的對話。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我又不是那火焰,怎知是不是艱苦奮鬥呢?
咦!? 這次的浮想聯翩怎麼沒被腦內的嗡鳴聲給打斷? 是環境問題? 還是時間問題? 亦或內容問題?
"叮!" 杉樹林的那一端傳來先前聽過的鈴鐺聲,彷彿正在催促著。第三次的間隔比第二次距離第一次的時間要短上許多。等等... 我的時間感對嗎? 先前在屋內,不斷冒出一些新的疑惑,現在與之相比,更為輕鬆寫意。安逸的時候,時間總是覺得過得特別快,這是一種 ----印象。
大腦內猛地一陣嗡鳴聲,怎麼... 突然就...。我根本摸不清這陣嗡鳴聲,何時會發作,是隨機的嗎?
"叮!" 第四聲鈴鐺恰好響起,嗡鳴聲立刻消散,思緒也回歸於我的掌控之中。這第四聲也來得太快? 我的心中隱隱升起一種被催促的預感,當下不再多想,只覺得我要快點過去。
走在杉樹林之間,視野被遮擋,而當踏出小路的那一剎那,視野突然開闊起來,不由得有種世界在眼前被展開的感覺。眼前是一個山內湖,湖面平靜沒有任何波瀾,星光灑落在上頭,光波粼粼像是一面鏡子,映照著上頭的星空。
我被眼前的景色所驚豔,不禁脫口而出「星空湖」。
「你總算來了!」 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子聲音,從一旁的陰影傳出,同時走出一人。
總算? 來了? 對方認識我? 而且知道我會來? 我幾乎是聽到話的瞬間,就產生了一些疑惑。
眼前這位女子,烏黑長髮過腰,身著黑色古服,寬大的衣袖跟後擺上頭,有著如火紅般的彼岸花圖示,左耳邊上也繫著兩朵彼岸花,左手腕及左腳踝處各有繫著小鈴鐺,整體紅黑相印,無一處不透露著神秘的感覺。
我因眼前之人,再次感受到驚艷,可驚豔之餘,我注意到她... 裸足。
她饒有興致的看著我,彷彿知道我接下來會想什麼,卻不發一語,眼神中充滿著挑逗的意味。
腳底沒有磨痕,不沾帶泥土。 飄過來的? 有影子,衣後擺有著地,同樣沒有髒污。 怎麼辦到的? 空氣中有一股香味,還混著一絲水氣的土腥味。 我不著痕跡地,稍稍腳尖用力,果不其然鞋尖接觸處,泥土被弄了小坑,鞋子上也沾了一些泥土。
瞬間我做了個決定。
我稍微靠前,但仍有段距離「晚上好,請問...」後面的話,我故意將聲音變小,期望對方會因為想聽清楚我的話,而往前移動一步。
不料那女子,卻是朝著右方微微側過身,把左腳向後翹,這個舉動讓腳上的小鈴鐺"叮! 叮"!地響了幾聲,而對方的乾淨光滑的腳掌心整著暴露在我的視線之中。我發現,即便那女子側過身,目光仍落在我身上,眼神中仍是充滿著挑逗。
這個鈴鐺聲,是我先前聽到的嗎? 似乎是一樣的,但現在聽到的聲音似乎與先前聽到的聲音並無二致。
距離靠近了,但聲音大小卻是一樣的? 手部的鈴鐺,聲音會...。
"叮! 叮!" 那女子輕晃了晃左手,讓鈴鐺響了兩下。
聲音大小一樣? 我腦中充滿著不解。 等等... 是我記憶中的鈴鐺聲音大小出現了偏差嗎? 這麼說來,一些關於我自己的記憶都像是被一層黑紗給壟罩住。
「我累了。」 那女子放下左腳,轉身面對我,緩緩地開口道。「我不叫那女子,我叫雙花。」
我敏銳地捕獲到她的用詞...
「我都說了,我叫雙花。 不是那女子,也不是她,更不是對方。」雙花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緒,然後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難道...」 我剛打算出聲詢問。
「對! 很意外嗎?」雙花再次打斷我。
雙花能知道我心裡的想法? 是巧合嗎? 我決定再做個嘗試驗證看看。
「既然不信,又何必出口問我?」雙花面部淡漠,先前的笑容已無蹤跡,彷彿曇花一現。
我徹底驚呆了,腦中飛速運轉著,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說詞,或著說... 如何理解目前的狀況? 依稀記得,----的----學家,--.榮格,曾提出過,集體----識。我的腦內嗡鳴聲瘋狂響起,思緒受到了極大的阻礙,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阻止我思考。
「就會給我添麻煩。」 雙花輕晃響了手上的鈴鐺,同時我腦內的嗡鳴聲也跟著消散。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滿心疑惑。
「你想知道?」 雙花的眼神中光波流轉,接著說「你只要說出,『我認輸』,我就告訴你。」。
「我認輸。」 我乾脆果斷地說出來,不假思索,不帶一絲猶豫。
可我的反應似乎並沒超出乎雙花的意料之外。「這就是贏了的感覺嗎?」 雙花眉簇成黛,微颦微蹙。
隨後雙花幽幽地開口「這次是你第三次進桃花源,應該也會是最後一次。」
桃花源? 看來是這裡的稱呼。 可第三次是什麼意思? 我前面來過兩次? 最後一次又是? 我沒有問出聲,因為我知道不需要問。
「當你第一次進桃花源的時候,提出了一個設想,說可以改變整個呼鉞村的未來。」雙花微微伸出手,示意要我牽著。
我當下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牽起了雙花的手。雙花的手相當的細膩柔軟,只是有些冰涼,女孩子的手...都是這樣子嗎?
「你說呢?」 雙花瞥了我一眼,朝著湖邊散步而去。 順著湖岸望去,依稀能見到一艘小木船。
我忘記雙花能知道我的心裡活動,只得自己尷尬起來。
「你說,你的設想最大的問題有兩個,一是需要我的信任與支持,二是能夠往返桃花源。」 雙花緩步向前,我一邊前行一邊注意著雙花的腳和地面。
「一直盯著女孩子的腳,可不怎禮貌的。」 雙花看著前方,繼續走著,彷彿這話不是自己說的一般。
呃...。
見我語塞,雙花的心情明顯好了起來,步伐也稍微輕快了起來。
「你與第一次相同,總是糾結著腳為什麼不會髒的問題。」 雙花說道。
第一次? 那第二次我是怎麼樣的? 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 是當時雙花穿了鞋子?
「停! 很煩,好嗎?」 雙花出聲阻止了我的思緒。
「喔... 喔。 不好意思,請繼續說。」 我回答道。
「我告訴你,往返桃花源是不可能的,因為長生石只能共鳴一次。 可你不信。」 雙花接著原來的話題。
長生石? 共鳴?
雙花繼續說,「我們呼鉞國,有一塊天外奇石。 伴石而亡者,其靈魂會依附在長生石的永恆幻境之中。 我們呼鉞國以掌握長生之秘聞名,秦王覬覦這份秘密,派軍十萬攻打呼鉞國。 呼鉞國王不願交出長生石,則命煉丹師,將長生石煉化,隨後呼鉞國公主『花』隨同九百國民,實行葬國。表面上呼鉞國已亡,但實際上卻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下去。」
聽到這,我直覺眼前的雙花,就是那呼鉞國公主『花』。
「隨後『花』在永恆幻境之中醒了過來,希望能夠在這幻境之中,復興故國。」 雙花沒有理會我的直覺,繼續說「可是她錯了! 持續永恆的不變,使得這裡的居民早已今非昔比,喪失了活下去的感覺。」
難怪第一次的我會說,要改變整個呼鉞村的未來。
念頭於此,我問「當時雙花你在葬國時,是一種怎麼樣狀態? 或者感受?」 我隱約中有個念頭,但說不清。
「是情感共鳴。 在當時我跟你做了許多嘗試,沒想到還真被你給說中。長生石將人拉入這永恆幻境是透過情感共鳴,一種情感只能共鳴一次。」 雙花差不多地說出了,我心中的那個念頭,頓了一會,又接著說「我需要調整當時所有人正在進行葬國時的記憶,讓所有人的情感統一朝向某一個情感。」
這份情感指的是七情? 喜、怒、憂、思、悲、驚、恐。 那這樣大概最多有六個能夠共鳴。
「不! 實際上只有三個,憂、思、悲。 你此次進入桃花源後,便已無情感可以再共鳴了。」 雙花一腳輕踏上了小木船,我也跟著上船。
雙花坐在船頭、我坐在船尾,只有一對船槳,我握著船槳,緩緩地划開水的阻力。在我正打算問出要朝哪時,雙花早已伸手指向了湖面中心。
我划著船,忽然提了一個問題「悲憂思?」
雙花將一手輕輕放在湖中,感受著水流「嗯。」
果然沒錯,得到雙花的肯定後,我確定了三次進出桃花源所用的情感共鳴順序。先前雙花那句 「你總算來了!」,意味著雙花在等我,這大概是一種思。而葬國時是因秦軍攻入境內,不得已為之,三種情感共鳴,基本上只能是悲。這樣想來第二次,就只剩下憂了。可這憂是憂什麼呢?
「往返桃花源,改變...」雙花說了一半停下,改口道「對,你已猜到。」
果然第二次是用以實驗,驗證是否真的能夠往返桃花源。 估計第一次跟第二次是連續進出往返的吧。
為了確認真能以情感共鳴,往返桃花源的話,出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再次回到桃花源,倘若不這樣做,恐怕之後就沒有下次了。
見我思緒告一段落,雙花接著說道「當你第三次進入桃花源的時候,我跟你之間產生了一種微妙的連接。」
聽到雙花這樣一說,心中閃過一個名詞,----感應。 腦內突然地嗡鳴。
雙花見狀一罷手,鈴鐺輕響,消去了我腦中的那陣嗡鳴,接著疑惑說「你剛想的是什麼?」
「為何鈴鐺響可以消去嗡鳴聲?」 我說出了我的疑惑。
「不是這個,再往前。」 雙花說道。
嗯? 剛再往前我想著什麼來著? 記憶彷彿被一層面紗給蒙住,看不清楚,想不起來。
「罷了... 想不起來正常,畢竟我短暫遮蔽了你的記憶,別再亂想,不然我們倆的腦內都會嗡鳴個不停。」 雙花不再糾結。
我們倆? 雙花的腦內也會產生嗡鳴聲?
「對,我腦內也會產生相同的嗡鳴聲。」 雙花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想什麼,我都能知道,而同時我所想的,你也會知道。 可我並不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在你剛進入桃花源,察覺到之前,先做了一些遮蔽。 嗡鳴聲之所以會產生,就是你想到我所無法理解的事物,簡單地說就是你以前沒有跟我提過的事物。 我們之間的狀態無法進行同步,就會產生嗡鳴聲。 這種微妙的連接,我覺得跟第一次的你提及的東西很類似,叫做量子糾纏。」
量子糾纏!? 第一次進入時的我,到底都跟雙花說了些什麼啊?
「你說這是改變呼鉞村未來的關鍵。 你認為僅能活在桃花源幻境中的我們,是一種僅有意識的量子形態。」 雙花很認真地回答。
啊哈哈...? 這是真的?
「不信嗎? 這些可都是你自己親口說的。」 雙花似乎因為我的態度,有些生氣。
好吧,也許雙花的口中會再蹦出個虛擬實境。
「對! 你確實有說,好像有另一個名字叫做... ㄈ一..啊?」 雙花歪著頭思索著,努力嘗試發出不太會念的音。
哇! 好可愛!
嘩啦地一聲,雙花用放在水中的手,撈起一些水,迅速朝我臉潑來,然後直直地盯著我看。雙花的眼眸十分清澈,如同這星空湖水一般平靜,彷彿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在其中,激起一絲漣漪。
我無從得知此刻的雙花,正在想著什麼。
「你與第一次相比,有了一些不同之處。」 雙花說。
第一次的我在雙花的印象中,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可又說回來,是人的話,總會改變的,不是嗎?
雙花察覺到我的思緒,眼眸顯得有些黯淡,目光移轉到了同為黯淡的夜空之中。「你說的改變...能成真嗎?」雙花的語氣有些淒涼。
改變... 改變呼鉞村的未來... 第一次的我,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目前來看,應該是讓呼鉞國整個移轉到外面的虛擬世界當中。 元宇宙? 這有辦法辦到嗎?
「你說,總會有辦法的,畢竟外面的世界這麼大。」 雙花不再注視夜空,焦點落在我的身上。可我總覺得雙花凝視的是第一次的我,而不是現在的我。
我覺得不行,要知道元宇宙目前還只是個概念,尚未有誰能真的實現,況且...。我腦海中迅速浮現出諸多"無法"的念頭。
「是嗎?」 雙花面色的落寞稍閃即逝,接著說「我本來也就不抱什麼期待。 算了,至少這一陣子我過得很開心。」
等我羅列完無法的念頭後,心中砰然一動,我感受到了第一次的我對雙花的『思』。那股悸動,促使著我腦袋瘋狂地運轉,努力思索著。 『總會有辦法的,畢竟外面的世界這麼大。』 這句話在我腦海中響起,感覺並不真切,更多的是一種朦朧。
忽然眼前一亮,記憶中的黑紗被掀起...
科技日新月異,現在不行,不代表未來不行,只是我等不來那一天,但雙花可以。目前必須要做的,就是讓桃花源先接觸到外界的資訊,之後等著能夠改變的那一天到來。接著我回憶起,先前那個似方似圓,有著間歇性的光影閃爍的物體,那是路由器。從外部的青嶼鎮開始,每沿途一小段路,我就設置一個,直至桃花源。我搖了搖頭,不由得笑了出來。 原來... 我都準備好了,接下來只等雙花讓桃花源連接上WIFI就行。
雙花是知道我所思所想的。 只見雙花緩緩高舉雙手,猛地向兩側劃開。
星空湖上方的夜空中有一條黑線,也隨著雙花的手往兩側展開,接著宛如螢幕一般,呈現著一大片藍色花海在風中搖曳著。
「這是!?」 雙花吃驚於夜空中的景色。
阿爾及利亞鳶尾。 花語是『希望』。
「外面的世界...好美!」 雙花用手輕掩自己的嘴,眼圈發紅不禁留下淚水。
忽然我的腦中有如同千萬針在刺入,令我疼痛不已。恍惚之間,我看見我自己正仰躺在山洞之間,一旁還有著閃爍的光影。我的手腕處有一道不淺的傷口,先前的那股溫熱的流動感,原來是源於我體內。看來當初第二次進入桃花源的時候,我就已經意識到,僅靠情感共鳴是無法回去的,還差另一個契機。
瀕死體驗。 只不過我沒有跟雙花說。
我看向雙花那欣喜的樣子,停止了還在運轉的思緒,靜靜地看著雙花的臉龐,我由衷地為雙花感到高興。雖說如此,但疼痛感並未減輕,反倒持續加重,讓我額前不禁冒出絲絲冷汗。
我留意到,雙花完全沉浸在夜空的景色之中,根本沒有留意到我的心裡活動。於是我出聲說道「那是阿爾及利亞鳶尾。 花語是『希望』。」
聽到我聲音,雙花也跟著念了一遍「阿爾及利亞鳶尾,花語是『希...」
我沒有聽到雙花說完整句話,眼前一黑,失去了對外的感知能力。 緊接著我感覺到心中那根名為『思』的細線,斷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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