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士不宜称先生,女士不宜称“她”
“他”是人字旁,而非男字旁,实为“人他”,并非“男他”。在新文化运动之前,一直是代指所有人。
在汉语支下的众多语言的口语中,以及在我本人的母语京承话(普通话)中,第三人称也从来只有一个音,无论该代指是女性、男性、动物、死物,人们在日常讲话时并不会对此产生困惑,本来无需在用字上区分。
引入“她”字实为中文之败笔,其用法隐含的逻辑非常恶劣,把女性单独列在了“人”之外。
譬如在未知性别时,默认使用“他”;在一群人有女有男时,使用“他们”。有且仅有代指女性时才使用“她”“她们”。
这和男科学家、男司机就称“科学家”“司机”,而到了女科学家、女司机时才会单独强调性别,称其为“女科学”“女司机”时一样。如同两会期间的名单上,如果是汉族男性,则只标名字,而如果该代表是少数民族或者女性,才在名字后面加上括号,标注“蒙古”“女”一样。
这种用法是在把女性当作边缘群体,而女性是人,当然可以用中立的代称“他”,而不需要单独注明。
就如性别中立的称呼,少年,许多人一见到这个词,默认其代指的是“少年男性”。而实际上这个词是完全中立的,少年女性自然也是少年,不用特别称为“少女”。
再如“学长”实际上是比年届大的同校学生的称呼,实际上并无性别区分,现在却有很多人默认其为男性学长,而“学姐”却要单独标注性别。
再如颇有争议的“先生”一词。“先生”是先生之人,自然本无性别区分,有识之士皆可称先生。但是现代汉语中把其等同于“男士”的用法,占据了这个中立词汇,而女性的尊称才特别标明为“女士”。
在幻想文学的创作领域,也常见这种现象。譬如假定一个有魔法的世界,女性角色往往被称作“魔女”“女巫”“女术士”,而极少见“魔男”“男巫”“男法师”“男魔导师”的称呼,男性角色会用更正式的“法师”“术士”“智者”这类性别中立的词汇,其逻辑和“她”的用法,即单独标注女性的性别如出一辙。
其默认的逻辑是:女性是特异的、突兀的、需要特别标注的。
我反对这种逻辑,因此我反对使用“她”字来代指女性。
如果有和女性称呼对应的男性称呼,那么该女性称呼是可以接受的。比如“学妹”有对应的“学弟”,“师姐”有对应的“师兄”,这些并不会暗示男性为默认本位,因此我不反对。
但是这种二元性别划分的称呼仍然有局限性,对于非二元性别者十分不友好,并且有可能对跨性别者进行错称,因此仍然应该鼓励使用性别中立的称呼。
比如“师兄”“师姐”统一称为“学长”即可,“流浪汉”“流浪女”统一称为“流浪者”即可。
另一种现象是把男性称呼当作本位,比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中的“匹夫”。我并不能对该语句产生任何代入感,并且只会下意识的想到“这又关我什么事呢?”,因为我显然并不是一个“匹夫”。
或者把homeless无家可归者译为“流浪汉”,甚至出现了“女流浪汉”的用法,十分可笑。
我曾在今日头条的新闻上见到过“女屠夫”的用法,实际上明明有更合适的词汇“屠妇”“女屠户”可用,但是官媒仍然将男性称呼当作了本位。这是每个追求平等的人应该抵制的语言现象。
再说外语。
德语中将每个名词分了阴阳性,但实际上只有代指男性的阳性词是本位称呼。
比如我使用谷歌翻译,中译德翻译“女权主义者”,得到的词汇是feminist,男性的女权主义者。而女性的女权主义者是feministin.
这种名词分阴阳的语言所隐含的逻辑更加糟糕,这相当于每个词汇的用法都如同“他/她”“人/女人”“公民/妇女”一样。
这种性别二元划分造成的不止是女性的不适,更加让非二元性别、跨性别者无所适从。
英文的man/woman也隐含着男本位的思想。man不仅可以单独代指男性,也可以代指人类。而man的生态位更像是中文的“夫”而非“人”或“男人”。
我很喜欢的一首关于法国革命的歌曲,第一句的歌词是: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inging the song of angry men
我唱的时候会把man改为us,因为如果是man的话,我认为和我并不相干,左右不过是男权主义者的换爹游戏罢了,并称不上是革命。
英语的屈折度没有德语那么高,但是性别二元划分现象依然严重。比如很多名词er结尾是指男性,ess结尾是指女性,而男性结尾的er词汇又是默认的。比如actor/actress, waiter/waitress. 好的一方面是,这个现象在改善,现在女演员也会称自己是actor, 这也更证明了原本代指男性的er是本位。
并且分阴阳性词汇的语言中,代指男性的词汇都更加自然和容易发音。
我想举一个幻想文学中的例子,《权力的游戏》。其中男性的草原王khalassa是最自然的a开口发音,而男性草原王的妻子khalessi则是闭口发音。king比queen更好发音,waiter比waitress更好发音。男性称呼占据了更自然的发音位。
除开语言之外,在社会习惯上也是如此,男性总会占领更*自然*的状态。譬如衣装,主流社会总把大口袋的、贴合身材、方便行动的衣服称作男装,而具有装饰性的、美观的称为女装。再比如非洲草原的某个部落,会把头发向后梳规定为男性装扮,而把头发向前梳规定为女性装扮。这很不妥,裙装只是裙装,裙装不应该定性为女装。不过本篇重点谈论语言,因此不再赘述。
这些二元性别划分的语言另有一处不妥。
比如英文,原先把未知性别的人称为he,女权思想兴起后,人为的打上了补丁,称为he or she,君主从默认的king变为king or queen.
但是打补丁依然不好,he or she/king or queen仍然是二元性别划分的,没有考虑到非二元群体,并且行文啰嗦。仍然不如使用性别中立的称呼。
如果没有这样的称呼,那么就去发明,去摒除语言中的一切不平等现象。
譬如不使用he/she,而用中立的they.
譬如把fireman改为firefighter. 一个使用英语的女权主义者这样做了,但是受了男权者的死亡威胁。他们很明白中立语言的重要性。
性别划分的称呼本来是很屈折语的用法,而作为有高度灵活性的分析语,中文在这一点上的语言革命是更加容易的。
中文里很多词汇都是性别中立的。即使没有,也可以马上发明出来一个。
比如中文并不单有“女王”“男王”,而有“君王”“国王”。
不仅有“渔翁”“渔婆”,更有“渔人”。
以及前文提到的,“屠夫”“屠妇”有中立的“屠户”。
而“流浪汉”“流浪女”更可以用“流浪者”全称。
和“匹夫”对应的有“匹妇”,但是若用全称,可以用“匹人”来代指,“凡夫俗子”当然应该是“凡人俗子”。
女性的豪杰当然是“英雌”,不是什么“女英雄”和“巾帼英雄”,英雌就是英雌,或者可以用性别中立的称呼“英杰”。
中文在这里要胜过许多语言了。中文的“人”“他”是完全中立的,he并不是“他”,而是“男他”,he要比“他”男性化得多,man也比“人”男性化得多。
而king并不是“国王”,而是专指“男王”,只是英语使用者并没有考虑女性君王的处境。就像“匹夫有责”并没有考虑到女性。
中文中,即使生活中有“女王”“女科学家”的用法,那也是人们男权的思维惯性,只要日常中注意起来,这些词汇很好改革。
所以我说,中文是语言革命起来更好操作的一种语言。
一些我和其他女权主义者颇有争议的观点,我确实支持“先生”指女性,但这是有前提的。
二选一:
普通男性不宜称先生,用回“男士”,和“女士”对应,只管有识之士称“先生”。
或者泛化“先生”的含义,任何一个人都能称“先生”,如同过去的“同志”。
如果单以“先生”称男性,而女性的尊称是“女士”,只有女性做出特别贡献时才称“先生”,我不赞同,这是性别抬旗,所有追求平等的人也应该反对。
或者更激进一点的做法,只管女性称“先生”,而管男性称“男士”。
所以,不是女士不宜称先生,而是男士不宜称先生。
就像,可以只管女性、性少数称“少年”,而把男性称为“少男”。
中性领域是要抢的,而谁占据了中性领域,谁就是第一性。
我追求所有人的平等,但是矫枉必过正,非过正不能矫枉。而我会选择最激进的做法。
此外,我还反对“妇女节”的叫法,反对“妇女”是政治词汇。
正如前面表达的观点,如果没有对应的男性词汇,那么我就反对单独的女性特称。
从来没有男性会认为自己是“男性”和“夫男”,他们自认的是“人”。(男性是一种处境)
而如果要说政治词汇,男性没有专门称呼,男性是“公民”。
古罗马会把公民(限男性)称为“自由人”,而非奴隶的本地女性称为“自由妇女”,仍然是这个逻辑。
我反对“女科学家”“女作家”的叫法,我反对“她”字的用法,而“妇女”这个词是这个逻辑的集大成者,所以我反对“妇女”。
只要没有“夫男”,那么我就反对“妇女”。
没有“公民与妇女”,不做妇女做公民。
妇女节的叫法,可以改称“国际女性权益节日”,简称“女权节”。
我一向不支持许多反跨激进女权者推崇的“女义字”,即给一个女字旁的字赋予美好的寓意,比如把“骄傲”称作“娇傲”等。
这是一种尝试,对父权的反抗,但是我认为他们路子走反了,他们反而把女性推向更加边缘化、需要特别强调的位置上,他们中的一些人还会把“我”自称为“娥”,这是复刻了“他/她”的逻辑,实际上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在顺应男权的语言逻辑了。
而真正的平等应该是去性别化的。
我也不支持他们使用的“媎妹”一词。他们认为“姐”是象形造字法,认为“且”是阳具,就像“祖”的造字法一样。但实际上,“姐”是一个形声字。
他们还把一些“姐”的其他异体字拿来替代,比如“毑”“媘”等。
实际上“她”本来也是一个“姐”的异体字,被刘半农拿来当作女性第三人称的代指了。如果不是这样,也许现在的排跨激女也会拿这个字充当“姐”的代替。
而如果真的不想用“姐”这个字的话,我认为“姊”其实是更好的代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用起来这个字。
对比一下男性亲属和女性亲属的称呼,“兄弟爷叔伯”“姐妹姨姑嫂”,女性亲属都是女字旁的,依然是我一开始提到的逻辑:女性是单独强调的。
如果不改这个逻辑,那么我认为把“姐”换成“媎”,依然使用女字旁,意义不大,所以我并不支持用“媎”。
我的朋友给了我一个代替方案,可以去偏旁,比如用“𠂔未”来代替“姐妹”,用“夷”来代替“姨”等。
我走的是和现在的大部分激女相反的一条路,而我认为这才是正确的路。
我并不是英语、德语的使用者,但是我依然认为这些语言需要改革。我一向认为:天下的事,天下人都管得。而世界上只有仍然有不平等的现象,那么这就和我有关,所以我必须提出。
以上就是我对一些语言中性别歧视现象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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