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伊甸的天空(三十八)
遊樂場事件之後,櫻花和家彥一直失踪。
在子杏被隔離的房間,白天的時間可以聽到外面有人在步操,沉重的皮靴用力地、整齊而有節奏地踏在操場上的聲音,早上一次,黃昏一次,隨着日出日落每天準時地透過房內唯一一隻小窗闖進來,向子杏報時。窗口沒上欄杆,但體積小而又開得很高,所以無法從那裡逃出去,房間也不連線,住久了,就會漸漸不知今夕何夕。
在藥效過了之後,她又吐了一次,胃裡的東西吐乾淨了,她便起來把臉埋在水龍頭下,把水流開到最大,先仔細地漱口,再花時間洗了個臉。浴室附有鏡子,她對着它把濕了的劉海用手梳了一下,然後回到外面的房間。
房間不大,而且完全沒有個性,不過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一應俱全。有完整的衛浴設備,和一張固定在地面上的單人床,床上鋪着不太薄的被褥,讓被關在這裡的人至少可以生活得頗舒適。房間的另一邊──就在那一扇可以聽到步操的小窗子下面──放着一張寫字用的桌椅,同樣是固定在地上的。桌子上面整齊地排列着一盞讀書用的枱燈、一本空白的記事薄、一支黑色原子筆,和母親的筆記。
嗶嗶一聲,自動門打開了,馬高踩着輕鬆的步伐走進來,J 國丟了大部分土地之後,不少人看到形勢不對,紛紛見風轉舵,黨員都帶着妻兒巨款逃到外國,高級科研人員就帶着技術倒伐到艾斯這一邊,馬高是第一批。
馬高隔着桌子在子杏對面坐下來,兩個人好像狹路相逢似的對視了好一陣,這是每一次療程開始前的必經儀式。雖然說是療程,但真正的針藥催眠和數據分析都由別人做,馬高只負責記錄下子杏新的夢境和督促她解題而已。一個變節的人(好聽一點,也可以說是棄暗投明的人),職位被降幾級總是難免的。子杏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這個鼠頭土臉的男人,很不明白自己從前為什麼會這麼怕他,馬高大概被她盯得不太舒服,緊張地整理一下自己的領帶,用神經質的聲音說了一句:
「還是沒有什麼進展呢。」
「如果要記得,早在幾年前就記起來了,相反,你花了這麼多時間都做不到的事,如果安妮醫生一下子就解出來了,不就證明了你的無能嗎?」
還在舊 J 國的子杏,怎麼可能敢用這種口氣跟馬高說話?從前他一個不高興就會對她用藥用電,不是為了要讓療程有效,純粹想看她受苦。現在他能做到的也只是鐵青着臉對她齜牙咧嘴,因為外面有安妮醫生和青桐看着。
馬高是一個沒有了外來賦予的權力就變得很渺小的男人。
「我聽說你那個合成皮膚的實驗失敗了呢,結果所有實驗體都死了,艾斯很不高興。」
子杏壞心眼地說。
馬高聽了臉色一沉:
「妳從哪裡聽到的?」
子杏唯一慶幸的,是送飯給自己吃的那一個年輕守衛人很好,不只給她捎來外面的消息,無聊的時候,還會跟她一起玩電腦遊戲,當然,這也很可能是艾斯和安妮醫生特別安排、要好好攏絡她的把戲。
馬高不自在地清清喉嚨,那一個計劃是他偷了子杏的父親生前的部分研究,想用來對新政府借花敬佛的投誠禮,他明明有照足筆記裡的方法來做,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如果那計劃沒有失敗得這麼徹底,他今天的立場也不致於如此難堪。
「別玩了,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解開一題。」
馬高把平板電腦推到子杏面前,子杏別過臉,不客氣地說了句:
「不要。」
「什麼不要?」馬高的臉色更黑了:「妳還沒搞清楚自己的立場嗎?」
「我要見阿誠,我要見艾斯。」
「妳有完沒完?」
馬高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子杏看到他放在桌上的右手握成一個拳頭,手背臘黃色皮膚底下露出條條難看的青筋。
「我要見阿誠,我要見艾斯。」
子杏完全不肯讓步。
馬高緩緩地站起來,他個子不高,但當他穿着白袍這樣站着俯視自己時,子杏還是心頭一澟,雖然她心裡告訴自己這個男人不再可怕,但身體還是會記得痛。
「我昨天跟安妮醫生確認過了,如果妳再不合作,我們就會把阿誠送到歸化民的生活營裡。」
「艾斯不會這樣做的!」
「為什麼不會?因為他長年跟在艾斯身邊?」
馬高陰險地笑了一笑,子杏愣住,馬高說得對,憑什麼艾斯不會傷害阿誠?
她轉眼面向房間天花板一角的閉路監視器,她知道安妮醫生和青桐、還有好幾個研究人員就那監視器的另一頭,安妮醫生她不理,但青桐曾經是看着她和阿誠長大的人,所以她對着監視器懇切地說:
「告訴我妳不會這樣做,妳真的要這樣做嗎?」
當然監視器靜靜的,不會傳來任何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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