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的揭穿,也是魔法

熊猫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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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聪明不聪明又有什么关系呢,没啥关系。王小波实际是在说:我渴望待人真诚,并且希望他人待自己也坦荡而真诚。

如果睡着后做梦,梦里还可以做梦;那么觉醒之后岂不是还可以再觉醒?

这个问题大概曾经困惑过庄周本人吧。庄生晓梦迷蝴蝶,哲学家是不清醒的,他们大概是比较愿意承认这一点的人群。

十年前,我的土耳其裔大学老师曾对我说了一番当时印象不深却留在了记忆里,颇有后劲的话:

“当代社会也许真有狭义的‘魔法’。我有个朋友,能通过眼神停住任意一钟表的秒针,我曾经试过很多表,都无例外。但这样的人总会在社会的边缘,为他们的超能力而付出社会化的代价,得不到主流和上层广泛的尊重。我说不清为何,但总是如此。”

大概在听到我老师说的这段话的同一时段,我读到了关于康有为女儿康同壁的回忆文章。康同壁曾经在住处雇了一位算命先生,是位中年女性。据康同壁家人称,这位女性“命最苦、心最善”,所以“算命算得最灵。”回看这一段叙事,我很怀疑在叙述者具有美感的修辞背后,是这个算命先生的PUA。很简单,这个算得灵的理由很难说服我——我见过/听说过不少命苦心善的人,而他们没有这个能力算命。中国人摆脱饥饿还没有多少年份,苦到一定程度,不会有机会读周易的,遑论给康同壁这个级别的人算命!如此说来,这位女士若非全然欺骗,至少也是在康同壁这里立足了人设,端牢了自己在这个名流家中的饭碗。

PUA不一定需要滔滔不绝。立好人设,撬动人际杠杆,说出对方需要听以及愿意相信的真假掺半的话,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当代社会有的是这样的广义魔法操纵者了。曾缠绕在已故的林奕含心头的那个问题”文学是不是巧言令色“,大概只能算是一个浩瀚似大海的魔法体系里面的一个小分支的课题。在算法和资本的加持下,一个高薪的互联网大厂员工可以只负责让消费者产生某种感受,那种感受会转化成购买欲,但完成引导购买的是另外的同事。高薪,意味着这个员工往往要承担某种不确定性,即某种商业社会的风险,但这个岗位的设定又好像让TA不必有风险,因为KPI是消费者的某种无法被验证的感受。这何尝不是一个大系统里的漏洞,可以说是一种当代魔法。

揭穿魔法的时刻也是魔法性的。在电影“周处除三害”里面,主人公揭穿了骗局,甚至开枪打死了邪教教主“尊者”,但仍有信众在语言的劝诫和生命危险的迫近下继续演唱邪教歌曲,直至枪响。躬身入局的人们听到王小波那句”我不想装傻,渴望变聪明“,所感受到的畅快和认同并不仅是字面。和聪明不聪明又有什么关系呢,没啥关系。王小波实际是在说:我渴望待人真诚,并且希望他人待自己也坦荡而真诚。

在很多情况下,这是一个奢侈的理想。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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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猫凯西一个中年女性,在社会中寻求广阔和深刻的体验。会两门外语。 精神分析也许就是它要治疗的症状,但这不失为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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