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一個MV】7｜《你不屬於我》你，我無法永遠擁有；但你的愛，可以

有人說，世上最難割捨的，是親情。

然而我卻決然簽下，這份死亡契約書。

母親的。

簽畢，天空忽然掉落一個跟它一樣蔚藍的泡泡，我下意識像小時候那般，小心翼翼地張開手，欲穩穩接住。誰料，一碰即成泡影。

嗯，它告訴我，是時候，該出發了。

如常走到窗前，撐起傘。

這次，去見你。

收傘後，我反常地仔細拍拍外套，誓要拍走任何一絲有機會黏附著的灰塵。

在你面前，一定要體面。

整理好自己，環望四周，我忍不住興奮，內心高喊一聲，我回家了！

「安以琪」

媽媽，原諒我，還不能喊你媽媽。

你聞言醒來，有點詫異，卻沒有驚怕。

你老了，喜愛的花變了，床邊的椅子換了，這個我沒時間、沒辦法、沒可能待過的家，全都很陌生，除了床頭邊上的那張照片。

我知道，你很想我。

很想，很想。

所以，我來了。

「安以琪，我來帶你走了」

我伸出手來，你雖然驚訝，卻沒有猶豫，乾脆搭上我手。

媽媽，不用再看床邊那張合照了。我，來陪你了，真的我。

「還有一點時間⋯你有什麼心願嗎？」

還好，還好，時間還沒到，我還可以陪你久一點。

你似乎陷入了回憶，那是我還小的時候，你總愛讓我許願，看著我虔誠地閉起雙眼許願，你也會跟著一起。那些願望，我們到最後都沒說出口。

不敢說。

只好默默祈求一定要成真。

這次，你也是在心中默願，沒說出來。

只用眼神告訴我，你許好了。

一個響指，願望成真。

看著你的笑容，第一次覺得捱著那些不知日夜的寂寞、承受人世生離死別的煎熬、吞下無數苦澀心酸的眼淚，就為了當一個死神是值得的。

沒想到，你想回到這裡。

一地暖陽，還記得那些年，我們午後總愛去盪鞦韆，又或是待在家一起玩玩具。車子或飛機，什麼都好，只要一起，總有樂趣。

那些時光，你還記得。

我也是。

再一個響指，香氣撲面而來。

是幸福的味道。

你切菜，我打蛋。

還記得小時候我總鬧著要拿菜刀、要開火、要拋鍋，你輕輕拉過我手，勾緊手指尾說，等我長大後，就可以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原來那一天，會等不到的。

沒能為你做飯，只願能陪你多吃飯。今天，還是永遠吃不膩的蛋包飯。「啪」，我們默契地雙手合十，活力滿滿喊完「いただきます」，我就迫不及待嚐一口。啊！果然，還是熟悉的味道。

只顧吃的我，完全沒注意到，你仍舊習慣要看到我真的把食物好好吃進嘴裡，你才安心。

看著看著，你忽爾柔柔地吐出一句：「你讓我想起我兒子⋯」

那個生命一直在流逝的兒子嗎？

相比此刻的恬靜美好，那時我們在飯桌，更多的是無言對望。

因為我總鬧著想到外面吃飯。

不能外出的理由，一開始你並沒有告訴我。

你怕。

可是，作為身體的主人，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就這樣，我們不時冷戰，到最後，結局永遠都是害得你默然抱著我哭。

媽媽，我其實就是你兒子，所以，我怎麼會捨得再讓你哭。

迅速打響第三個響指，拋下苦澀，一起玩跳房子吧！

以往總得擔心跑跑跳跳會怎樣，現在終於可以放肆了！我像小時候那樣，調皮地拖著本在旁守護的你一起玩。嘻嘻，沒想到我們老了，還能一次跳完！高興得立即相擁的我們，彷彿回到了從前，在家玩水戰，甚至去沙灘嬉水，那些可以只有喜悅的日子。

玩累了，就盪個鞦韆，歇一會兒吧。

若然還是未能理順呼吸，就像小時候你教我那樣，深呼、深吸、深呼、深吸、深呼、深吸⋯⋯

直至你溫暖的手摸著我的胸口，仔細檢查一番後，宣布呼吸暢順。

也許是我體能太差，也許是你怕檢查不當，後來，連醫生都來檢查了。每次醫生做檢查時，你都會超級認真地在聽在看，或許還有在想。所以，我想我也該學會替自己檢查，你才可以沒那麼累。

盪完鞦韆還是有些氣息不穩的我們，下意識一起摸著自己胸口，一呼一吸。全神貫注的我，又一次沒察覺到，你牢牢注視著我的眼神。

此刻，你已經發現了嗎？

啊！我們在緊張什麼心跳啊？

現在不是從前，我也已經不是那個我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握時間，完成你所有心願。

我趕緊打響第四個響指，一桌極為精緻高雅的英式下午茶瞬現眼前。當我們相視而笑，輕輕碰杯，正打算一嚐滋味時，一個慘白泡泡突然從天而降，直接摔進小蛋糕裡，頓成泡影。

它發聲了⋯⋯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留住時間，留住你。

再不忍，職責所在，我還是得把這句說出口：「我們時間到了⋯」

這麼一句，似乎無可避免把你拖進回憶旋渦裡。比如夢回我要做手術那天，你牢牢看著病床上的我。又想起手術前，你難得批准我吃冰淇淋那刻，你也是這樣凝視著，幾乎沒敢眨眼。

是在擔心，不知道還可以看著我多少次吧。

把每一秒的我，都刻進你心中，到底會感到幸福，還是痛苦呢？剛剛一起吃飯時，你忍淚偷偷看著我，是已經認出我了吧。看到熟悉的畫面重現眼前，你很高興吧。可是沒法找到我的那些日與夜，更多的又是不是難過呢？

生怕認錯的你，手緩緩摸上我胸口⋯⋯

心跳是最能辨認我的方法是嗎？

以前，你老擔心我會一睡不起，所以就算我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你也硬要跟我睡在同一張床，緊緊抱住我，聽著我的心跳，你才能勉強入睡。

看著你瞬間蓄滿淚的雙眼，我就知道，聽了上萬遍的心跳，怎麼會認不出。我輕輕握了握你放在我心前的手，沒錯，媽媽，是我，別擔心，我已經好了。

讀懂我意思的你，手慢慢向上移，如小時候般，不期然捏了捏我的臉，象徵式地懲罰我說：「可樂，是你回來了嗎？」

我再也忍不住了，不說半句就直接抱著你。我很想開口喊你一聲媽媽，但我很清楚，此刻一張口，只會崩潰決堤。

媽媽，我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你也很想我。

因為，我的肩上瞬間濕了一大片。

抱擁現在，回想過去，怎麼都是淚。

那時，我已經到了得天天躺在病床上的狀態。

而你，竟乾脆拋下一切，不分晝夜守在我床邊，天天安慰著我別怕別怕，不管我在哪裡，你都會陪在我身邊。

沒錯，我很怕。

我是怕我們沒法好好說再見。

假如哪天，我突然走了，誰來幫你披上衣服，好好照顧你？誰來陪你遊山玩水，看遍整個世界？誰來懂忽然惶恐不安，甚至霎時哭到崩潰的你？

你的喜怒哀樂，全都是因為我啊。

媽媽，對不起，沒能陪你久一點。

媽媽，對不起，沒能讓你多笑點。

媽媽，對不起，沒能留給你什麼。

住院前美術老師只教了粉彩畫，想著一定得給你留些東西的我，只好硬著頭皮，努力畫出最漂亮的你，當作是送你的生日禮物。總覺得畫得不好，最後那幾天，我決定直接在畫上寫上文字，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幾張畫作，希望能陪你過上這輩子的每個生日。

「謝謝媽媽，讓我當你的寶貝。」

「謝謝你來當我的寶貝，希望下次我還能再當你的媽媽。」

你的回應，離開後的我都知道。所以我才拼了命都要當上死神，為了實現你最後的這個心願。

媽媽，安心躺回床上吧。

媽媽，死亡契約書簽好了。

媽媽，牽好我的手，下輩子，再見吧。

「生命的結束永遠帶著遺憾」

「在呼吸停止後，再次睜開眼」

「也許能見到想念的人」

我是這麼一直相信著。

P.S.

看這MV時一直忍不住腦補，也就乾脆嘗試寫出來了。

腦補情節，切勿當真。

希望大家都能跟愛的人過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