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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ac
IPFS 指纹 这是什么

作品指纹

六.貓鼠遊戲

萌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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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提個問題,這個世界最了解妳的是誰?

是養育妳數十年的父母,還是壹起長大的朋友,或是朝夕相處的戀人?

不對,都不對。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妳的,其實是妳的手機,無論是妳的社交關系、生活習慣、興趣愛好甚至內心的隱私,它都了如指掌,所以,如果有壹天它叛變了,事情會相當嚴重。

我的手機就叛變了,它差點玩死我。

半個月前,我在和同事壹起吃火鍋時,我的手機突然亮了,當時我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機,看到壹條短信:「給妳五分鐘,馬上當著大家的面把上衣脫了,不然我就把妳的裸照全發出去。」

那時我沒當回事,以為是哪個人在跟我惡作劇,把手機甩在桌子上繼續喝酒。

幾分鐘過去了,桌子邊其它人的手機壹起響起來,他們拿起手機壹看,齊刷刷的把臉轉過來看著我,表情相當詭異,其中含雜著竊喜、嘲弄、疑惑還有壹些些鄙視,我被他們盯得渾身不自在,問了句:「妳們有病啊,都看著我幹嘛?」

部門主管老城把他的手機擺在我面前:「大光,妳玩的有點大啊?」

只看了壹眼,我嘴裏的酒全噴了出來,我穿著紅色內褲對著鏡子刮胡子的照片,刺眼的印在他手機屏幕上,我的酒都被嚇醒了,在我的記憶裏,我從來沒有拍過那樣的照片,那些同事哈哈大笑,想必他們也收到了那張照片。

小念又露出她女漢子的姿態,拍了拍我肩膀安慰我:「光光,想不到妳平時裝的這麽內斂,私下裏還是個暴露狂啊?沒事,我們絕不會因為這點小毛病就歧視妳的」

我從沒這麽丟人過,想到那條短信,馬上拿起手機回復信息:「妳是誰?」

我想過很多種答案,也許是被黑客盯上了,要麽要錢,要麽要色(當然我也沒什麽姿色),要麽就是純粹地耍我,圖個好玩。但是我沒能想到,事情詭異到我無法理解,手機系統馬上提示我:「發送失敗,需要輸入收件人號碼。」

什麽情況?

我直接回復的短信,為什麽還要輸入號碼?

我打開短信界面,整個人都懵了,背後湧出壹陣冷汗,那條信息居然是憑空出現在我手機上的,沒有發件人號碼。

如果是黑客,真的能做到這個程度麽?

那些同事又熱熱鬧鬧的喝起來,小念瞇著眼睛沖我笑,我沒有心思繼續吃飯,找了個托辭,帶上手機急匆匆地離開飯店。

2

「我搞了二十幾年計算機,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從理論上來說,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我的發小陸辰推了推眼鏡,著了魔壹般盯著電腦屏幕。

陸辰是個計算機天才,十六歲就上了國內最好的理科大學,二十歲就成了博士,聽說去年還黑進國外壹所相當牛逼的銀行內網,破獲壹宗跨國金融大案。

壹根數據線連接著我的手機,另壹端接進筆記本電腦,他不停地敲著代碼,我的手機壹會兒亮壹會兒滅,他的表情卻越來越凝重。

「我只想知道,這條信息是誰給我發的?」我在壹旁喝了口水,花了兩小時才趕到這郊區的實驗室,累得我夠嗆。

「首先 SMS 的基本定義,就是用戶通過手機或其他電信終端直接發送或接收文字或數字信息,不管是移動通訊終端,還是網絡運營商的平臺服務器,或是與運營商互聯的網絡業務提供商,都需要壹個發送端地址。

舉個簡單的例子,妳收到了壹封信,但是沒有寄信人,這是不合邏輯的,因為反推回去,這封信第壹次交在郵遞員手上是什麽時候呢,難道它是憑空出現的嗎?」

我聽得頭昏腦漲,連忙擺手:「妳別跟我扯那些專業知識,妳知道我的學習不大好,妳就告訴我,到底是誰發的?」

陸辰拔掉數據線,把手機放回我手裏:「妳根本沒聽我講話,我的意思是,沒人跟妳發這條信息。」

我蹦了起來:「我靠,妳當我白癡啊,這些信息明明就在這……」

陸辰打斷我的話:「現在的情況來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這條短信是妳自己發給自己的,我剛剛檢查了壹下妳的手機,它有點不對勁。」

我怵住:「手機能有什麽不對勁?」

「我剛剛寫了很多程序,檢測它的數據傳輸和運算能力,包括對圖像的分析以及……算了跟妳說這些妳也聽不懂,就這麽說吧,就相當於壹個人,我問了他很多問題,從而來測試他的智商。」

「我手機的智商很低嗎?」

「對,低到壹種難以理解的地步。」

「那有什麽,這手機我都用了好幾年了,說不定是老化變卡了唄。」我摸了摸手機,心想苦了妳了,跟我在壹起都變笨了。

「沒有那麽簡單,就拿壹個正常人來說,就算他變老變笨,但有些東西是不可能答錯的,比如渴了要喝水,累了要睡覺這些常識,但是妳的手機,根本稱不上壹個智能產品,幾乎所有答案它都答錯了。」

「妳的意思是,我該換手機了?」

陸辰的眼鏡片反出壹道寒光,他的眼神讓我有點害怕:「我的意思是,它在故意裝傻,它在有意回避我的檢測,那條威脅妳的短信,很有可能是它的傑作。」

3

回到家裏洗了個澡,我的腦袋還是亂成壹團。

陸辰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我的手機,有了自己的思想?

看著窗外的星辰,我靈光壹閃,有了個自己都佩服自己的點子。

我點開手機的智能語音助手,對著屏幕問:「剛剛那條短信,是妳發給我的嗎?」

過了幾秒鐘,語音助手用機械平淡的聲音回復我:「我不明白妳說的意思,妳可以詢問我明天天氣怎麽樣,或是……」

長籲壹口氣,陸辰那種人明顯就是科研搞多了,把自己弄得神經兮兮的,總覺得在未來人工智能會主宰人類。

我對屏幕說了句:「可以了,還以為妳多聰明呢。」

整個房子陷入寂靜,就在我準備關掉手機睡覺的時候,語言助手傳來壹陣滲人的笑聲,它說:「以後妳再不聽我的話,就不是發裸照那麽簡單了。」

我幹!

我幾乎著火般地把手機甩出去,連滾帶爬的跳下床,看著床邊那屏幕忽明忽暗的手機。

媽媽呀,它他媽的真的有自己的思想。

我粗著嗓門喊了句:「妳想幹什麽?」

手機屏幕黑下去,整整壹夜,它都沒有任何反應,我頂著黑眼圈去衛生間沖了個涼水澡,換好衣服去上班。

渾渾噩噩地上了半天班,中午趴在桌子上正準備瞇壹會兒,手機居然自己解鎖了,隨後日記本被打開,仿佛有壹雙看不見的手在打字,而且速度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兩三秒鐘就出現了壹段文字,內容是:「今天下午開會的時候,妳要當眾罵妳們老板傻逼,否則,我就把妳私下吐槽妳老板的文字語音記錄全發出去。」

大家都知道,像我們這種 996 的打工人,私下都會在自己的小群裏吐槽壹下公司制度和老板,這種記錄要是被上面的人知道,肯定讓我滾蛋。

關鍵問題是,我當眾罵老板傻逼,肯定比滾蛋還慘。

我急的滿頭大汗,在那段文字下面回復:「不罵行不行,能不能換個別的事?」

它很快的給我答案:「不行。」

我還想和它商量,那呆逼手機直接黑屏了,我怎麽按都沒反應,正在我心裏七上八下時,坐我旁邊的小念拍拍我肩膀:「別玩了,老板喊開會,快去三樓辦公室。」

4

公司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子,沒事就愛慷慨激昂的演講,明明三分鐘就可以講完的東西,絮絮刀刀非要開壹個小時會,不僅如此,還要求每個員工都認真做筆記,如果他隨機抽查到有人沒做筆記,那個人就要扣工資。

小念像練字壹般,在她的筆記本上寫著楷書,老板在上面講得口幹舌燥,以我對他的了解,最多還能講五分鐘。

媽的,到底該怎麽辦?

我不停地深呼吸,試圖想出壹個解決方案,那個二貨手機肯定會說到做到,我沒按它的要求做到,那些記錄肯定會被發出去,如果我按它的指示做了,老板還不把我當場開除……

就在我天人交戰時,面前的筆記本突然被拿走,我嚇了壹跳,看到老板站在我身後,他的表情非常不爽:「為什麽不做筆記?」

我說:「我……我……」

坐在旁邊的小念替我打圓場:「我沒帶筆,他把他的筆借給我了。」

老板又扭頭問小念:「明知道要開會,為什麽不帶筆?」

小念露出乖巧討好的表情:「走得急,忘了。」

老板把筆記本往桌子上壹摔,響聲把小念嚇了壹跳,老板對財務說:「扣他們兩天工資,我跟妳們說過很多次,會議內容決定著公司的方向,壹定要堅決貫徹我說的話……」

小念的眼眶紅了,撇了撇嘴,但是不敢說話。

我想,我找到了答案。

我站起來給了那個醜陋的胖子壹拳,他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兩圈,爬起來後張牙舞爪地沖我吼:「妳瘋了?妳他媽的是不是不想幹了?」

我把自己的東西收好,又在他的屁股上踹了壹腳,他呈狗爬式撲在地上。

我指著他的蒜頭鼻子:「跟老子說話客氣點,老子現在就辭職,傻逼」

那些同事全都驚呆了,我壹向都是好脾氣,從來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今天的行為想必打破了他們的認知。

我驍灑地拉開辦公室的門,走出去的瞬間,立馬就繃不住了,心想這下慘了,又得重新開始找工作了。

5

坐在公交車上,我的手機又自己亮起來,它居然表揚了我:「幹得漂亮,是不是很爽?」

我打字:「妳到底想幹嘛,是不是想玩死我?」

它回復:「妳怎麽會這麽想,我在幫妳,妳看不出來嗎?」

幫妳大爺,我在心裏暗罵。

工作的事情先放壹旁,有這玩意兒在身邊,我什麽工作都幹不長的。

接下來的很長時間,我都在和自己的手機鬥智鬥勇,我想了很多辦法,想擺脫它的控制。

首先,它說到底也只是個智能手機,沒有電它還能發號施令嗎?我故意不給手機充電,把它藏到書櫃裏,萬萬沒想到,關機三天的它居然在午夜突然響起來,而且伴隨劇烈的震動,當我的手接觸到手機的那壹刻,類似機器人的聲音從手機上傳出:「關機是沒用的,我已經把近兩年妳騮覽的色情網站記錄發了出去,包括妳的父母和暗戀的女孩。」

我差點昏厥,充上電重新開機,我爸媽給我發來很多信息,罵我玩物喪誌,小念倒是沒有罵我,只是勸我註意身體,配上奸笑的表情。

壹計不成再生壹計,我洗衣服時裝作失手的樣子,手機咕閭壹下掉進洗衣機,看著飛速轉騰的洗衣機,我心想這樣妳總該壞了吧?但道高壹尺魔高壹丈,那天晚上我所有的朋友都收到壹個視頻,是我光著屁股邊洗澡邊唱歌的場景,視頻的標題是它發來的威脅《不修好手機明天繼續發》。

沒轍,只得花大價錢把它修好,當屏幕重新亮起的時候,它明顯生氣了(要是別人故意把我丟洗衣機裏我也生氣),它對我說:「要是妳再敢耍花招,我就把妳說胡話的視頻發給小念。」

胡話?什麽胡話?

我正疑惑呢,界面彈出壹個視頻。

視頻中的我,臉紅的像個猴子屁股,鼻涕眼淚滿臉都是,正對著鏡頭深情告白,說到最後痛哭不止,緊緊地抱著壹根電線桿,把臉貼在電線桿上,露出壹幅幸福陶醉的模樣,嘴裏還不停地喊著小念的名字。

我直接吐血,這麽丟人的視頻,我是什麽時候拍的,居然壹點印象都沒有。

6

此後,我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都是為了迎合那個二貨手機。

比如把自己的頭發弄成殺馬特造型,還打上壹枚耳釘,配上顏色極其誇張的皮褲。

每次照鏡子,都恨不得給鏡子裏的自己壹巴掌。

比如惡狠狠地嚇唬隔壁的熊孩子,那小孩總喜歡在我門口撒尿,那次他尿得正歡,我朝門口丟了個大爆竹。

那孩子直接被嚇得摔在自己的尿裏,張大個嘴,十分鐘後才哭出來。

比如在廣場舞大媽跳的正歡時,把她們的音箱線給踹爛。

過程相當恐怖,那群大媽就像喪屍追了我半小時,最後逼著我給她們道歉,還出了五十塊當修理費。

別人是玩手機,我是被手機玩。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我已經成了智能手機的奴隸,它發出無理的指令,不管我怎麽不情願,最後還是要按照它的意願去做。

最恐怖的是,我好像慢慢適應了這壹切,不知道是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癥,最開始我還會象征性地反抗壹下,後來居然像完成工作壹般,做得非常投入,現在更慘,每天起床都會期待它要給我發什麽無厘頭指令。

難道說,我潛意識裏是個受虐狂?

「今天幹什麽?」我對智能助手發問。

「今天休息,妳想幹什麽幹什麽」說完這句話後,手機恢復了正常。

我悵然的嘆了壹口氣,回過神來馬上給自己壹拳,幹,難得的自由我為什麽要嘆氣?

就在這時,門鈴響起來,壹開門我就看到穿著裙子的小念,她被我的造型嚇了壹跳,隨即噗嗤壹聲笑出來:「哈哈哈,妳這發型,妳這衣服,都什麽年代了還玩非主流,哈哈哈……」

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臊紅著臉問:「今天星期三,妳不上班嗎?」

她走進屋內,大咧咧坐在沙發上:「妳真沒良心,不知道妳走人後第二天我也辭職了嗎?怎麽樣,我夠意思吧?」

我說:「是我連累了妳。」

小念打開冰箱,擰開可樂瓶咕閭咕閭喝壹大口,沖我笑著說:「要是妳覺得過意不去的話,請我吃飯吧。」

7

夜市攤上,小念把頭發紮成單馬尾,白皙的臉上有些細汗,擺在她面前的烤串堆成壹座小山。

「妳看著我幹什麽?」她突然擡起頭問我。

「沒……沒什麽。」我連忙把頭轉向另壹邊。

「妳是不是暗戀我?」

我壹口啤酒噴出來,她的大眼睛直直盯著我,很難判斷她是否在開玩笑。

「怎麽可能,妳……妳根本就不是我喜歡的款。」我支支吾吾地說。

「悶騷男!」小念喝下壹大口啤酒,沒好氣的罵我。

傍晚的風吹得人很舒服,小念的頭發剪短了,整個人看起來清爽秀麗,她用衛生紙擦擦額頭上的汗。

「那天妳為什麽要打老板?」

「因為他欠揍。」

「妳不像是能幹這種事的人呀,我還記得剛上班那會,主管當著大家的面把妳罵了半小時,妳連個氣都不敢吭。」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心也跟著顫了顫,打開手機壹看,那個二貨居然在這時給我下了指令:吻她。

我幹,不是說好今天休息的麽?

「妳怎麽了,臉色變得這麽難看?」小念把凳子搬到我身旁,她的頭發有壹股很好聞的香味。

我的心跳得飛快,她的臉和我的臉距離不到五公分,接吻的黃金距離。

死就死了,我咬咬牙,深呼吸壹口氣。

我沒能想到,就在我下定決心準備親她的時候,小念的嘴唇已經貼到我臉上,我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沒等我回過神來,小念紅著臉站起來,把手機錢包都放進背包,說:「我知道妳是看不慣老板欺負我才打他的,妳這個傻子,總是口是心非。」

她的表情很可愛,帶著少女獨有的羞澀,還有壹絲紜怒。

我說:「妳……」

她蹬蹬蹬跑遠,在十字路口轉過身笑著對我揮手:「明天請我看電影,悶騷男!」

8

「別傻笑了,妳個蠢貨。」手機自己亮起來,它用毫無感情的機械音抱怨。

「妳說,她是喜歡我麽?」我對著手機聽筒說道。

「廢話。」

「萬壹……她只是開玩笑怎麽辦?」

「我真的很難理解妳們人類,總是把自己隱藏起來,明明喜歡壹個人,卻不敢開口跟她說,明明討厭壹個人,還要裝出壹副和善的樣子,明明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卻不願意嘗試,找各種借口說服自己放棄,妳們這樣生活不累嗎?妳們應該跟我們學學,確定目標,進行運算,找出答案,簡簡單單的多好。」

「妳別說我,妳可能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人工智能,我跟妳學不到好。」

「妳到現在還沒發現,我要妳做的事情都是妳內心渴望去做的事情嗎?」

如夢初醒,我終於明白了這壹切。

努力健身三年,就是為了有朝壹日在大家面前秀六塊腹肌,但是壹直抹不開面,所以它要求我在喝酒的時候脫上衣。

早就厭倦了那老板的做作姿態,幻想過很多次辭職走人,但是害怕找不到好工作,所以它讓我當眾罵老板。

第壹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喜歡上小念,想過很多告白的方式,但是害怕被拒絕,所以它讓我親她。

出格的造型、煩人的熊孩子、擾民的廣場舞大媽……

那些舉動都是我在內心壹次次幻想過的,只是沒有勇氣去做。

「接下來我該怎麽做?我從來沒談過戀愛。」

「跟隨自己的內心就好,不要老是讓我在背後推妳壹把,妳應該明白自己想怎麽生活。」

「謝謝妳,我們……算朋友嗎?」匪夷所思的,我對這個二貨有了點好感。

「不算。」它幹脆的回復我。

「那……」

「我們不算朋友,又能是什麽呢?」它好像察覺出我的失落,又補上了這句話。

9

「妳想看什麽電影?」我拿出錢包準備買票。

壹看就精心打扮過,小念不再是那幅女漢子造型,居然畫上淡淡的妝,還塗了口紅。

「看《精準的失誤》吧,聽說這個臥底的故事還蠻有趣的。」她挽住我的胳膊,指了指壹旁的海報。

「好。」

就在我把錢付給收銀員的壹瞬間,電影院裏的人爆發出壹陣尖叫,所有人都捂住腦袋蹲在地上。

幾個戴著黑頭套的男人舉著槍站在門口,大聲吼著:「不準亂動,都他媽安靜點。」

場面無比混亂,我連忙護住小念蹲在地上。

不會運氣這麽差吧,看個電影都能遇到打劫?

外面傳來警笛聲,我想起電影院下面是個商場,有幾家金店,那些劫匪的包裏都是金銀首飾,估計是打劫完金店,被警察包圍了,沖上樓把我們這些人當成人質,當成和警察談判的籌碼。電影院的壹個保安試圖從後門逃走,被壹個劫匪發現。保安罵了壹句臟話,劫匪壹槍打在那他的背上。

那保安倒在我們面前,小腿不停的顫抖,血很快染紅了地板,估計是活不成了。

小念被嚇得尖叫壹聲,隨即頭發被壹個劫匪抓住,整個人被提起來,小念不停地大叫,劫匪用槍指著小念的頭,惡狠狠地說:「閉嘴,再叫老子殺了妳。」

「妳別動她。」我舉著雙手顫顫巍巍站起來:「如果妳需要人質,我可以配合妳。」

「去妳媽的!」那劫匪壹拳打在我頭上,我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後腦熱熱的,壹摸全是血。

我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我假裝爬不起來的樣子,伏倒在地,偷瞄壹眼手機上的內容。

「我已經把最佳突入口和突入方案發給了警察,堅持十分鐘,不要慌。」

抓著小念頭發的劫匪沖著同夥喊道:「大哥,要不殺幾個吧,不然那些條子覺得我們在開玩笑」

那個同夥索性摘掉頭套,他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臉上有三道刀疤,看起來兇神惡煞,他笑著說:「好,反正能跑掉是最好,跑不掉也有幾個墊背的。」

「要殺就殺我,把她放了。」我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勇氣,站起來看著小念身旁的劫匪。

「妳他媽以為我不敢啊?」那個劫匪把手槍對準我,眼看就要扣動扳機。

就在這時,我口袋裏的手機發出聲音,它的分貝很大,簡直就像個低音炮:「張恒,男性,33 歲,出生地 X 城 S 市,因偷竊和故意傷人罪入獄七年,去年剛出獄,家裏有壹個 62 歲的母親,還有壹個 8 歲的兒子,名字叫……」

那個刀疤男聽到這裏把槍對準我大吼:「把妳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

很明顯,只是幾秒鐘,我的手機就已經通過面容分析,把那個劫匪的身份給查了出來。

我把手機拿出來,放在地板上,手機還在公布那個劫匪的信息,包括他兒子的學校、他母親的醫院,還有他的親戚朋友,刀疤男徹底失控,壹梭子子彈打在手機上。手機就像壹個彈簧在地上蹦來蹦去,零件四散,屏幕千瘡百孔,明明已經徹底報廢,聲音居然還在斷斷續續的傳出來。

刀疤男就如壹條被踢了尾巴的狗,用自己的牛皮靴大力的踩在手機屏幕上,壹直踩壹直踩,踩到快要脫力的時候,聲音終於停了下來。

刀疤男重重地喘著氣,他的眼睛紅得滲人,他把槍口對著我:「老子現在就斃……」

我閉上眼睛,不想讓小念看到我恐懼的樣子。

10

刺鼻的煙味,嗆得所有人都在流眼淚。

所有的窗戶,幾乎在同壹時間粉碎。

零星的幾聲槍響,我聽到慘叫的聲音,都是從劫匪口中傳出的。

大概五分鐘後,壹個聲音傳來:「大家保持鎮靜,劫匪已經被我們制服,請大家有序從出口撤離」

小念哇壹聲哭出來,撲到我的懷裏,她雙手緊緊抱住我的腰,她驚魂未定,還在微微顫抖。

我拍拍她的背,看著地上支離破碎的手機殘骸,眼眶有點發燙。

那個天天整我的手機,為了拖延時間,犧牲了它自己。

「我們不算朋友,又能是什麽呢?」

我把手機殘骸全部撿起來,抱在手裏和小念壹起往外走,人群熙熙攘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我好像感受到那個爛得不像樣的手機震動了壹下。

「再見。」輕若蚊吟的聲音傳出,它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尾聲

「下班後請同事吃飯,不然我就把妳的泳裝照片傳出去。」

「開會時和光光壹起頂撞老板,否則我就把妳唱歌跑調的視頻傳到網上。」

「明天辭職,然後去和喜歡的男孩約會,不然我就把妳日記上的內容發給他。」

「吻他。」

女孩帶著羞澀站起身,親在男孩的臉上,然後紅著臉快步跑遠。

快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女孩轉過身笑著說:「明天請我看電影,悶騷男!」

「妳笑得像個花癡,能不能收斂點?」手機傳出毫無情緒的聲音。

「妳說,我會不會嚇到他?」女孩抱著抱枕,對著聽筒問道。

「我真是搞不懂妳們人類,喜歡壹個人就直率的對他說啊,妳知不知道,我每天要處理幾億字節的數據,都沒有妳那麽累。」

「我們……算閨蜜嗎?」女孩露出笑容,期待的看著手機屏幕。

爽朗的笑聲傳出窗外,壹直飄蕩,最後消散在斑鑭的星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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