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前線」| 金門的豬、老鼠與蒼蠅(上)
2005年,NYTimes的一篇藝評描述了一系列在美術館內的動物屠殺的「作品」,文章說:
在藝術的世界裡,動物已經不再安全。
在金門這個「戰地前線」的防疫政策中,動物的命運亦是堪慮,我的文章想談的是豬、老鼠和蒼蠅。或許能讓人去想一想這一陣子對於「野味」、「蝙蝠」和「果子狸」的相關看法有無能應和之處,畢竟目前的口號是:「防疫視同作戰」,而金門恰好就是個戰地。
先聊聊金門的三個細瑣事情,他們看起來跟防疫沒有半點關係。
第一,金門人都熱愛的一碗佳餚:廣東粥。這個以熬到無米狀的粥底加入碎肉丸、豬肝、豬肉片、蛋液和一點海鮮(魚丸或炸過的魚片),是金門人來台時最愛攜帶的美食,最棒的吃法還要搭配金門比較厚實的油條沾著吃。
第二,金門人在哪裡購買廣東粥呢?金門人會說:在「拔剎」(ba-sa-m)附近,這個詞指的是菜市場,但台灣讀者即使熟悉台語大概很少聽過,反倒大馬和新加坡的華人則應該知道這個詞。
第三,是咒罵的話,叫做「起嶺」(ki-ling),這個詞或許是金門專屬的。
「起」是「發病、增生」的意思,而用竹鞭打在皮膚或被鐵絲輕刮皮膚,皮膚上紅紅的一道就叫做「嶺」,起嶺是指身上生出一道道紅色痕跡。
廣東粥、拔剎和起嶺分別和金門島上的兩種疫情有關:一是前陣子的非洲豬瘟,二是歷史上的鼠疫。
廣東粥的聯想比較戲謔,它事關非洲豬瘟。
自從中國大陸爆發非洲豬瘟的疫情,整個台灣進入了戒備狀態,由於非洲豬瘟病毒頑強,煮熟了甚至排泄後仍有傳染力,因此阻擋大陸豬肉製品入台成了防疫重點。
但這一切在金門就很不一樣,金門距離對岸非常近,豬瘟的危險不是因為它製成食品之後的問題,而是因豬瘟死亡的豬隻就是會飄到金門來,過去一共有10隻海飄過來的豬隻被確認帶有非洲豬瘟病毒。
一旦有一隻豬漂過來,在台灣的金門人就有一段時間無幸吃到廣東粥,畢竟這個小吃的材料滿滿都是新鮮豬肉作為材料,而一旦有查到病豬,金門就禁止攜帶豬肉製品到台灣。
當然,離對岸這麼近,面對疫情本來就會有所犧牲,要把這種不公平延伸到「廣東粥食用權」顯然是小題大作,不過,這種政策執行方式其實具體而微的呈現了各種針對金門的施政方式:「禁止」。豬飄到了小金門(是否染病尚未查驗)就先禁止小金門的豬肉流動到大金門(我很懷疑是否真的有「小金門的豬肉」這種東西); 而查驗出金門海邊的豬屍有病毒,就一律禁止金門人攜帶豬肉食品來台灣。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禁令金門人都極為配合,因為,金門人如此習慣這些「特殊化」。在90年代以前,金門人到台灣甚至必須辦理「出入境」,金門也曾經有過僅能在當地流通的貨幣...那不能帶廣東粥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我前天從金門返台,過年,家人當然塞了一堆年菜給我,正當我還搬演著年復一年「這個要帶、那個不帶、那些都不要帶!@%#^%^」的爭論後,我媽又偷偷打開我的行李箱,我以為她又想要偷塞什麼糖果餅乾進去,但她神秘兮兮的告訴我:「現在規定要這樣處理。」
我也就不再多話,任她重新分配我的行李。
原來,就像上面那張照片顯示的,從金門要到台灣必須通過檢疫,所以我媽將所有食物重新集中在一個紙箱中,到了機場,這些食物要稱重並檢查「有沒有生的食材」以及「有沒有大陸製的豬肉製品」而且要填寫切結書。
這個手續執行得頗為隨便,而且,只要認真想想,若是要將所有有豬瘟疑慮的產品因此隔絕在外其實漏洞很多,我發現這似乎是一種「行禮如儀」的檢查政策而已,於是我問了相關人員(在金門,你總是能找到認識的),他們告訴我其實當我拿出金門籍的身份證,他們才會這麼簡單的檢查,如果是走金廈一條龍的台商陸配等「外地人」(同時指大陸和台灣人),他們都會詳細檢查...
「我們自己人都知道,不會亂來。」
在豬瘟的「防疫戰爭」意外又成為前線的金門,他這句話中的「我們」是誰很值得玩味,而怎樣才叫「亂來」則很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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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北,我一邊拆著行李,一邊把該冰該凍的東西一一收進冰箱裡,這才發現我媽藉著一句「現在的規定不一樣」去分裝我的行李時又塞進了好幾個蘋果、火龍果和一包喜餅,它們產在台灣被運到金門去又被我帶回台灣島,顯然,我媽藉故亂來了一番。
在豬瘟這個事件上,金門人面對的是處於邊緣因而面對種種特別化,但談到戰地時的老鼠和蒼蠅,那就是發生在金門島內的問題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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