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Blessing

A Blessing

/by James Wright

Just off the highway to Rochester, Minnesota,

Twilight bounds softly forth on the grass.

And the eyes of those two Indian ponies

Darken with kindness.

They have come gladly out of the willows

To welcome my friend and me.

We step over the barbed wire into the pasture

Where they have been grazing all day, alone.

They ripple tensely, they can hardly contain their happiness   

That we have come.

They bow shyly as wet swans. They love each other.

There is no loneliness like theirs.   

At home once more,

They begin munching the young tufts of spring in the darkness.   

I would like to hold the slenderer one in my arms,

For she has walked over to me   

And nuzzled my left hand.   

She is black and white,

Her mane falls wild on her forehead,

And the light breeze moves me to caress her long ear

That is delicate as the skin over a girl’s wrist.

Suddenly I realize

That if I stepped out of my body I would break

Into blossom.

1. 诗的前两行就表明了具体的地点和时间，说明诗人对这次邂逅记忆犹新。说到底，这不过是诗人在寻常时间见到的寻常景象，与后面 blessing 的降临时不寻常的体验形成反差。

2. Twilight 读者一般习惯性地理解为凌晨，但是后文中反复出现的 “黑暗” 说明这是白昼转向黑夜的黄昏。从词源上讲，twilight 的本意就是 double light，意指两种光线的交汇处。仔细思考，这很妙。它似乎暗示黑夜本身也会释放某些光线，而且很有可能和白昼的光线完全不同。这个词就像是自带雾霭，为即将出场的小马驹做足了铺垫，烘托了神秘悬疑的氛围。

3. 诗人先看见的是两匹马的眼睛，却不是因为它们明亮，而是因为它们 darken with kindness。它们乌黑深邃的眼睛像是黑夜的信使。然而正是因为黑的是马驹的眼睛，而不是远处的山洞，或者一旁的沼泽，诗人并没有感到不安。相反，他感到了黑色的眼睛透出的善意。黑色的眼睛在这样一处黄昏的草地里是谐和的存在，它们似乎代表了某种静谧的包容的力量，就像是即将到来的黑夜一样。

4. 初次见面，诗人就嗅出了两匹马的善意，甚至相信它们越过铁丝围栏，是为了欢迎他和朋友的到来。这究竟是诗人一厢情愿地投射自己的主观感受（其实是他和朋友发现这两匹马在向他们靠近感到难以抑制的兴奋），还是跨越种族心灵相通（想想文艺作品中那些马语者，诗人与陌生的马匹之间迅速达成的默契似乎并非天方夜谈），又或者是单纯的好运（诗人遇见了善良温驯的马匹，这似乎就是 blessing 的本意）？

5.They bow shyly as wet swans. They love each other. / There is no loneliness like theirs.

我非常喜欢这两行。它们既表达了诗人对眼前的两只马匹的欣赏，又暗示了他对自己与马匹之间无形的距离的尊重。像天鹅一样，它们自带一种优雅且骄傲的气场。如果说它们展露给突然造访领地的人类的是 kindness，那么它们给予彼此的是 love，是无可比拟的 loneliness。这两个生物表现出来的分寸感和自持感无形中划清了它们与诗人之间的界限。如果诗人之前还幻想着自己能够和这些善良的生灵心意相通的话，现在诗人与它们之间的距离感则起到了很好的镇定作用。这些马匹虽然善良，但是并不臣服献媚，给诗人接下来与它们的互动形成了很好的示范。

6. 我们这就能理解为什么接下来诗人会强调，自己之所以想触碰更苗条的那一匹母马，是因为她先向诗人走来，蹭诗人的左手。换句话说，诗人把接触的先机让给了对方，这种谨慎是尊重的表现，仿佛他是得到那匹母马的同意之后才开始主动碰触。诗人与马匹之间不是常见的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反而是母马主动的接触给诗人提供了进一步互动的机会，他是被自然垂青的一方。人与动物常规关系的倒转决定了诗人的这一次邂逅是 blessing，而不仅仅是好运。诗人在自然面前谦卑且感恩的心情溢于言表。

7. 不消说，这首诗的结尾令人印象深刻。喜欢它的人认为，它将诗人在自然纯粹的美与善意面前的脆弱感表达得既贴切又唯美，扣题的同时，也传达了诗人从寻常经验中发掘不寻常体验的人生哲学。厌恶它的人认为，这种诉诸突然顿悟的方式既老套又没有说服力。并不是所有的审美体验都需要类似超验的升华来曝露它的价值，寻常经验同样打动人。

老实讲，我非常喜欢这个结尾，但不完全因为别人喜欢它的理由。在我看来，诗人在结尾并没有诉诸一种超验式的顿悟，而是表达了一种变化的愿望。可以肯定的是，诗人最后非常珍惜和留恋自己和马匹之间形成的亲密感（他触碰母马的耳朵，就像是触碰少女的手腕）。然而这是注定会很快消散的亲密感：马匹不属于诗人，诗人也将赶往他真正的目的地。于是，诗人希望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能够从奔波的身体中跳出来，化作地上的花，从而让这段美妙的关系持续下去。

我想，这不再是一种从具体的体验中提炼出抽象感悟的冲动，而是一种将自己融入这个具体的体验，融入整个自然的画面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