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文山的夜班车 第一章

黑暗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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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旅行,没有目的地也没关系。”

用配合并不默契的双手在发光的脏兮兮的键盘上敲下这句话,按下发送。

合上盖子,出门下楼。

头顶一架飞机低低地擦着风往闹市里的机场绕过去。宿舍对开的建筑玻璃窗户反射着飞机的身影,甚至听得到轰鸣里玻璃也在微微颤抖。

满街都是横七竖八的招牌,五颜六色硕大的繁体字龙飞凤舞,旧旧的,有些还落了灰。宠物店还开着,几只小猫咪在等着剪发。橱窗对面,从没有顾客光临的古董店在高温下索性歇业。

在樟树下等红绿灯。中山双连民权西,北门西门小南门。方向感很不好。

“山上真凉快。”

“你说什么?”

 原来讲的中文,赶紧改口转换一遍。

严格来说不算是山上,是近山的缓坡,晚风里有明显的水气,马路两边不知道什么植物开着小白花,不远处的大学田径场灯光倒很亮,一道墨色里的橙红划痕,像是点了根烟。

“有趣。”这巴西青年咕哝一句,他比我高一个半头,瘦瘦长长,走路很快。要留心跟上像在竞走,不禁觉得好笑。

“听着,如果公寓保全拦住你的话——”

“那我就回去。”黑暗里吐着舌头翻白眼,无所谓,反正看不到。

空气里的水气和花香混合出粘稠的质感,肺里全是兴奋的湿气,一瞬间有种在雨林里跋涉的不真实感。

“希奥?”

“嗯?”

“经常带人回家?”

“没有。”

是直接了当的语气。

“你呢?”

我咽下一句“以前还真来过一次”。

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

早些时候,天空还是深蓝的,像墨水晕一样。希奥在夜市里举了一个三明治问我:“来一口?”

“看起来不错,我也买一个。”为了尽快摆脱不爱的臭豆腐,我脱口而出。

谎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们坐在水源剧场前面的石阶上,吃夹着半生不熟蔬菜的越南式面包。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股股炽热的气息。

决定没话也要找些话来说。

 “我这个年龄才学会骑单车。”

“看出来了。”他咯咯直笑。

“你看。”他指着对面的广告牌,我顺着看过去,球鞋的广告而已,不苟言笑的某位球星,不知道是谁,踢足球的只认得梅西,勉强加个贝克汉姆。

“还有这个。”他又指向背后的电影院,好几部电影的海报爬在建筑外墙上张牙舞爪。

“你觉不觉得,这像是——”

他皱眉,倒像是被生菜塞了牙缝的样子,“白种文化殖民?”

我下意识回答道:“你难道不白么?”

很久以后,忽然想起这一幕,才发现应该不把所有事情的想得那么圆满的,不过那时我走神走得太厉害,也许是那个三明治太难吃的缘故也说不定。

(这篇初稿完成在17年10月,一直躺在硬盘里不见天日。插图摄于文山区猫空缆车 By iPhone 7)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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