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圖騰｜第十四章：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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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舊德里火車站時，天已經濛濛亮了，鴿灰的街上飄著牛毛細雨，這麼早還沒有公車，只能坐人力車去新德里。

拉車的老人在手上寫了個大大的2，旁邊畫了個R的字樣。我看了覺得不可置信，比出兩根手指，「二魯比？到新德里才二魯比嗎？」我又重覆確定了一次，心想：「實在太便宜了吧！」

綿密的細雨打濕了老人佝僂的身體，一路上我盤算著待會給他多一點錢，二魯比實在是太便宜了。等到了新德里火車站前時，我下車給了老人十魯比，老人生氣地比手劃腳起來，我才弄清楚，原來老人當初寫在2旁邊那個小小的R原來不是魯比的代號，而是個零。這時換我不高興了，受騙的感覺一旦升起，即有如刺蝟般苛刻而堅硬。正當我們冒著愈下愈大的雨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走了過來，揚起臉，輕蔑地衝著我說：「他這麼老了，天又下著雨，你就為了計較這點錢跟他吵，不覺得丟臉嗎？」

我怔住了，望著眼前這張早熟的臉，頂多才不過十歲的孩子，怎會有如此犀利的眼神，如此攝人的氣魄？

是他，讓我頓然省悟到自己的麻木不仁。

這一路走來，我以銅牆鐵壁嚴實緊密地封死了自己的心，以求不再受到傷害，但卻沒有想到傷害已因我習慣性的防衛而造成。

黎明前淡紫灰的天幕夾雜著沁涼的雨絲，老人灰色的眼珠直視前方，他拿到了他應得的報酬，以堅實而緩慢的腳程踩動命運的車輪，朝日出的方向蹣跚而去。而男孩也同時消失在蒼茫的雨幕中，隱入這個大城裡的某一處神祕的角落。我默默呆立著，虛蕪的心底一股熱流在蓄積，在漂漾，在洶湧著，最後滿溢了出來，潸潸流淌在被雨水打濕的臉上。

慈悲的疼痛，宛如一把利刃，瞬間劃開了我被蒙蔽已久的，遲來的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