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 猫

猫在房间的一角拨弄乒乓球，乒乓球由一根钢丝连接底座，恣意摆动，本意是使用者用来活动眼珠，增进视力，从买来后就冷落在一角，猫后来兀自征用练习摆拳。乒乓球的声响并无规律，恰好楼上装修，与电钻声形成交响，互为语汇，仔细听并加以琢磨，还可炼句。我就在这首喧闹中醒来，猫见我走出房间门，眼神轻佻，问，醒了，又喝好了？我答，只是老毛病，头疼，再者，你们都不闲着，不像你这种起的早的，可劲儿造。猫说，昨天没见你，醒来就看你走了，挺匆忙。我说，买书。猫说，坐这，醒会儿。我喝了口隔夜茶，动作迟钝，略带掉帧。猫说，聊聊，昨天有好玩的事儿么，我特想听。我答，人多，人多的地方就闹，只好在人群中闹中取静。所有人都特紧张，感觉全北京认识一千字以上的人都来了，郎园就是他们的精神阿姆斯特丹，唯一遗憾的是，郎姆斯特丹没有便利店。

猫跳到沙发扶手，开始盘坐，像东北妇女脱鞋上了大炕，迅速调整。猫问，买了什么？我说，所有人都在无规律运动，过道狭窄逼仄，在一个人后面排着，以为他要前行，结果翻两本书后，转身回来了，看书的人也想起一出就是一出，所以我没买书。我倒是想起了儿时和我姥爷去书摊，也是如此，不过那是在一农贸市场，满都海里辟出一块儿地，人们撑把伞，把书散落一地也不管，就那么摆着。挑拣时需要蹲下，与旁边的人呈掎角之势，犹记得也是秋天，呼和浩特早已转凉，却阳光明媚。昨天就是把农贸市场摆在了屋里，相对论上的意思，就是地方小了，所以人显得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一大帮人，突然爱看小说了，都在摊位前停驻，人群就变得粘稠。我只记得我买了两个冰箱贴——像两个星球，木卫二和海卫一，一个冰下有海，看似沉静，实则汹涌；一个冰里有火，外表凛冽，内心滚烫。也是在书市的一角，一摊主无人问津。我便上去和他攀谈，他把自己周游的照片贩售，照片用手机拍摄，呈正方形，都是细微的琐碎，情感杂糅。他拍北京消失的胡同，砖瓦略显模糊，即刻就要升腾。他拍蹲坐在台阶上的野猫，一黑一白，眼神坚毅似铁，盯着镜头，不走不动，镜头背后的他就是外来的闯入者。他最喜欢的是在越南拍摄的笼中鸟，递给我时娓娓道来，他说当地人先把鸟捕捉，集中放到笼中，然后放生，极像一种仪式。鸟因为在笼中，又是黑白照片，只能依稀看到展翅，翅膀尾端从竹笼中旁逸斜出，下一格也许是带动笼子一起飞翔，

猫听到这，也若有所思，起身去拨弄乒乓球了，楼上装修声停止，空有乒乒乓乓在墙间回荡，干脆利落，再无人声张，我把唱机打开，随手放上一张，任凭转动，好让这里不那么安静，也使得一些游走在角落的流动，停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