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路上我和你》(Isteni müszak),Márk Bodzsár 2013導演

有些導演很愛考較觀眾的數學運算能力。
柯恩兄弟在《險路勿近》裡讓殺人魔哈維爾巴登說:「這個1958年的硬幣經過22年出現在你面前,想想為什麼?」,運算結果那年是1980年,雷根時代即將開啟。
匈牙利導演Márk Bodzsár則在《天堂路上我和你》讓男主角說:「我1965年生,27歲。」說出這句時片子已經演了一大半,敏感的觀眾應該早已察覺,但直至此刻方才揭曉:這是1992年,波士尼亞戰爭。
雖然標記出歷史時間表明導演有把片子格局拉大的企圖,但全片還是以黑色幽默的基調,呈現一則則冷戰結束後共產社會也瀕臨破產的東歐城市的荒謬人生。
片子其實很簡明,但是風格手法都別出心裁,私以為馬蒂拍的那部同樣題材的《穿梭鬼門關》(Bringing Out the Dead)可能失之沈重,面對人性及生死問題,太過緊繃嚴肅可能導致反效果;至於台灣電影,想來想去只有鍾孟宏的《停車》差堪比擬。
但我看這部片子的聯想不只於此。
看此片前才看過挪威導演Hans Petter Moland的《該死的順序》(Kraftidioten,2014),這片與男主角Stellan Skarsgård都讓我無法不想到《龍紋身的女孩》,我曾對此片簡短下過一個結語:「將納粹狂魔與亂倫性變態與現代企業統治階級形塑成為三合一敵人,唯有英明父老與男性夢想家與女性駭客能聚而殲之。」
以此反推,則《該死的順序》隱隱然有將女性、猶太、亞裔包裹成三合一敵人,不論片裡殺人或被殺的人是基督教、東正教還是無神者,其共通點均是:與女性伴侶相處不睦;簡單說就是厭女!恨女!言行中鄙視猶太以及亞裔(稱之為亞洲的猶太人),連自己死前還不忘咒前妻去死!
再想到拉斯馮提爾(新作《性愛成癮的女人》,(Nymphomaniac),男主角也是Stellan Skarsgård)一直以來的許多爭議言論,以及2011年挪威烏托亞島發生的槍擊事件,行兇者安德斯·貝林·布雷維克的許多說法都讓我輩台灣人深思不已;甚至前不久上映的瑞典電影《婚姻風暴》(Force Majeure)也可窺見一些厭女情結。
這不是在指控什麽,只是我個人的簡單觀察:這些北歐電影反映出的某些社會面向,是一直能與現實對話的。
然後看了《天堂路上我和你》,想說東歐總與北歐有些不同吧?在對待外來移民(尤其是亞裔)這點上的確要好一些,幾個主角平時的聚會地點在「南京飯店」,用筷子吃飯看中文報紙,與老中頭家也算交好,甚至他們也是這個人口販賣集團的一環,但是其地位仍然與淘金時代美西的清朝移民差不多;幾個主角面對女性則仍然充滿挫折,亦偶有反猶太的言語衝口而出,對於片末原本已逃出戰區的男主角又為愛(也為了逃避過失殺人罪責)潛回到漫天砲火的波士尼亞,戰爭與人生到底哪一個可以更荒謬?
懷抱著這些雜思,前兩天又看了金馬奇幻的另一部片:《性本惡》(Inherent Vice,Paul Thomas Anderson 2014導演),70年代洛杉磯的私家偵探訪查房地產大亨與情婦的綁票案,意外查到橫跨美日太平洋的販毒集團,這片在波蘭斯基《唐人街》的典範之外另出新疇,亦不純然是詹姆士.艾洛伊筆下《黑色大理花》、《鐵面特警隊》等小說改編的黑色電影再製;對比導演同樣以70年代為背景的成名作《不羈夜》,則又顯得更為世故成熟,Joaquin Phoenix與Josh Brolin的對手戲極為搶眼,重點是前文提到的那些三合一敵人,在此全都有所呈現但都被處理得相當曖昧又耐人尋味,每個人都神秘得欲言又止,湊在一起又顯得無比荒謬,至此已經很難下出一個簡單定論說這片就是厭女反猶太或者導演其實是反納粹的自由派,而除了標定一個嬉皮時代的終結之外,也暗示了雷根(巫毒經濟主義?)的時代即將展開,這樣就又令人想起了《險路勿近》(看到Josh Brolin很難不令人想到吧?),這樣子兜了一圈,應該可以想到《冰血暴》與《該死的順序》可能也有某種牽連吧?
在資本的道路與方向上,任何人若不能跟上或加入,甚至想掣肘、攔阻,外部的不管幾合一都是敵人,內部的就會被當成是「Inherent Vice」直接被掃掉或消除吧?
所以怎能缺少宗教界人士把大家緊緊地綁在一起呢?而誰又是那些政治神棍呢?建議看看Paul Thomas Anderson的前作《黑金企業》(There Will Be Blood)!

按:《性本惡》的湯瑪斯品瓊原著臺灣有出繁中版,書名係直譯《固有瑕疵》,木馬文化2015出版,雖已絕版,但有河尚有一本。
※2015年3月29日寫於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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