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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陆东青和至唐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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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陆东青》

文by卷耳白

我曾深爱你,

就像在某个角落患过的一场伤风,

经久不愈,

却终将痊愈。

1

致陆东青:

星期三晚上七点,我约了你看电影。

你这人挺有时间观念——除了对我。电影开场前一小时,我发短信给你,你没回;电影开场十分钟,我发了第二条短信给你。你回我:开会,你看吧。

我被你放了鸽子,幸好不是头一回。我摸黑找到座位,这部名为《我的少女时代》的青春电影正当红。我隔壁是一对小情侣,没多久便缠到一块。而我,在言承旭出场时,终于哭得泪眼婆娑。我摸出手机打给你,抽泣着说:“我想见你。”

你告诉我,会议还没结束。

电影散场后,我去地下车库取车。红色的甲壳虫很显眼,我从后备箱取出几颗钢钉,想也没想便往车胎上扎。之后拍了拍手又给你打电话:“我的车爆胎了。”

你沉默片刻后问我:“在哪儿?”

你来时,我已经在阴暗的地下车库站了一个小时。你的Jeep“嗖”的一下停在我旁边,大长腿跨下来首先去查看我的甲壳虫。我心惊胆战却故作镇定,你蹲在地上捣鼓了半天,终于抬头瞥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无所遁形。

你是如来佛祖,我是孙悟空。你看透我的小伎俩简直易如反掌。

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亦步亦趋地跟着家长上车回家。洗完澡出来,你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我穿着睡衣钻进你怀里,缠着你说:“今天的电影赚足了眼泪!”

“竟然真的请到刘德华!

“我的少女时代好像只有教务处跟小卖部。”

……

最后我问你:“陆东青,你那会儿有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

你微微一僵:“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后来我在月光下端详你的脸。你在睡梦中亦微微蹙眉,但这丝毫不妨碍你的英俊。真奇怪,这张脸我看了好多年,竟还未审美疲劳。就像这么多年我还要找千奇百怪的理由来吸引你的注意,跟我的少女时代一样。

陆东青,哪怕现在我跟你已是夫妻。

2

致陆东青:

大学室友薇薇安曾问起我跟你的爱情故事。其实我们的初遇一点儿也不浪漫。

我大三那年,因为偷溜出去唱K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辅导员表情严肃地对我进行了教育,从“女德”讲到“五讲四美三热爱”。最后他一脸沉痛地对新来的物理系助教说:“小陆你看看,现在的女学生。”

被称为“小陆”的男人穿着深蓝的长风衣,高挑瘦削,胳膊内侧夹着一本书。朝我看过来时,细长的眼里含着笑意。当时你给我的唯一印象便是颜正腿长。之前他们说物理系来了帅哥助教,他们没骗我。

我特后悔当初没选修物理。

而我追你,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我曾贿赂某个男生,让他往你办公室的抽屉里塞情书。那些情书声情并茂,抑扬顿挫,但都石沉大海了。最终,我凭着一腔孤勇在学校的小花园里向你告白。我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等到睁开眼,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回去吧,别又让你们辅导员逮到。”

那个笑容潇洒又宽容,之后的许多年我都不曾再看到。

我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开始做你的小尾巴。我在校门口等你上班,我在汹涌的“吃饭狂潮”中帮你打饭,我甚至偷偷帮你修理过坏掉的自行车……我简直像个固执的疯子。

报应很快来临了。辅导员在与你谈话后将我叫进了办公室。你让我别被逮到,转身却去打小报告。我气急败坏地拦住你:“陆东青,你卑鄙!”

你被我骂得莫名其妙。

几天后你在过道上等我。我面无表情地经过,你跟在我的身后:“不管你信不信,唐鸢,我没向辅导员谈过你。”

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位“信差”出卖了我。我无比懊悔怀疑了你,以此为由请你吃饭。席间我滔滔不绝,你安静如听众。末了你对我说:“唐鸢,你现在应该好好学习。”

挺标准的拒绝语,是我自己掩耳盗铃。

毕业那年,我去一家外企面试成功。我找你庆祝,你来了,对我说恭喜。我拉着你坐下,你摇头:“唐鸢,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开始上班,成为一名标准的白领。我总会给你打电话,你也总是挂断。

工作第二年,我遭遇重大挫折。那晚我疯狂地打电话给你,不断地按着重播键,直到你终于接起电话。你安静地听我说完,告诉我:“这件事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我固执已见:“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你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噩耗来袭,我简直有些站立不住。

我赌气从外企辞职了。我恨透了你,听到你的消息却不顾一切奔向你。他们说你因为女友远嫁英国,从学校辞职了。我赶到酒吧时你已酩酊大醉,我拖着你走,你甩开我,神情冷淡:“走开。”

我们在黑暗里无声地拉扯,直至筋疲力尽。你蹲在地上抽烟,衬衫纽扣掉了一颗,头发凌乱,满身酒气。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你自烟雾里眯着眼睛看我,最后倒是笑了:“你哭什么?失恋的人是我。”

我哭,是因为我珍视至极的东西,却被旁人弃如敝屣。

“陆东青你看着我!”我丢掉你的烟,“你还有我!你还有我,陆东青!”

我跪在地上,虔诚地吻上你的唇。

你僵住,片刻后扣住我的后脑勺开始回吻我。那个吻狠狠的,带着宣泄的意味。你抵着我的额头,眉目深沉:“去我那里,好吗?”

那晚在你的公寓里,我们如两头困兽。你的汗水滴在我的脸上,我闭上眼睛叫你的名字。我是风暴中的孤帆,你是沉默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将我高高举起又狠狠甩落,将我撞得支离破碎。

之后我们没再联系,我固守着最后的骄傲却还是失守了。几天后,我如赶赴战场般地给你打电话。你在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然后问我:“唐鸢,你想结婚吗?”

2012年初春,我嫁给了你。

陆东青,哪怕很多年后有人问我,最骄傲的事是什么?我亦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此生最骄傲的事——便是嫁给你。

陆东青,那天我骗了你。

我的少女时代不只有教务处和小卖部,还有你。

树是你,风是你,阳光是你,星空是你。

全都是你。

3

致陆东青:

从外企辞职,薇薇安介绍了她的大Boss给我认识。那位叫Adonis的英国男人年轻富有,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和迷人的蓝眼睛。我们很聊得来,他请我做他的私人翻译。我和薇薇安由同学变为同事。

看完电影的那个礼拜,我忙得脚不沾地。那天上班,我蓬头垢面,泡凶猛的黑咖啡。薇薇安见到我后惊呼:“唐鸢,叫你们家陆东青悠着点。”

直到午休时我才反应过来薇薇安那句话的意思。她用一种“我懂”的神情瞅我,我要怎么解释我的疲倦与她想的压根儿不是一回事呢?

陆东青,那年春天,我与你的婚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开始了。没有婚礼也没有蜜月,我只跟你去了一趟民政局。

你在银行找到一份工作,我住进你的公寓。我在宜家重新买了床单与窗帘。最后,我看中了一盏吊灯。那盏灯就像一颗颗垂吊着的星星,在黑夜里美得像一个梦。我幻想着每个夜晚都能与你在那样的灯光下相拥相眠,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然而想象总是太过美好。

婚后,你体贴细心,怪只怪我的第六感太厉害。与你相处越久,我就越了解你。比如我喜欢周杰伦你喜欢古典乐,我爱看韩剧你爱看新闻。比如你讨厌与人分享食物,那天下厨做了两份盖浇饭,你的海鲜饭太诱人,我刚伸出手,你便敲掉了我的筷子。最后你重做了一份,而我吃得太饱,胃直泛酸。

又比如,陆东青,我们已有多久未有肌肤之亲了?

我问薇薇安:“男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白天还是晚上?”薇薇安恬不知耻地问我。

后来我在薇薇安的示意下,丢掉了那套hello Kitty睡衣,换上维多利亚的秘密。

那天你很晚才回来。我跳到你身上环着你的腰,你在月光下看到穿着新睡衣的我,喜怒莫辨。我心一横,去亲吻你的脖颈。你毫无防备地被我推倒在地板上,突然翻身推开我:“唐鸢,你要做什么?”

我穿着黑色镂空蕾丝睡衣,披头散发,像个神经病,在暖气里冷到颤抖。

第二天薇薇安问我战况,说她有好办法。陆东青,我竟傻到用那种方法去试探你。

薇薇安开始用各种借口接近你。我生日那天,你来的时候,我跟薇薇安都已喝得微醺。我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你们在跳舞,她的脸贴着你的胸膛。我站在原地,直到你走出舞池。后来我们回家,你看着我换鞋、洗漱、上床。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沉默。你走过来扳住我的肩:“是薇薇安硬拉着我去跳舞的。”

“你在乎我的看法吗?”我仰起头。

不是质问,我问得很认真。你微微一愣,俯下身看我:“当然,你是我的妻子。”

我赤脚跳下床抱住你:“是啊陆东青,我们是夫妻。你让我住进你心里好不好?”

我的声音轻得像呢喃。

你叹息一声,下颌轻轻摩挲我的头发:“对不起唐鸢,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卑鄙到想用你一点点愧疚,换取你一点点的爱。

可是陆东青,我想听的分明不是这三个字。

4

致陆东青:

我们第一次吵架,是在婚后的第二年。

2013年夏天,你母亲由台中来广州看你。你正出差,问我能不能去接机。我向Adonis请假,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房间,还煲了汤。我紧张得一次次打你的电话,你终于失笑:“别担心,我妈妈很好相处的。”

你撒谎。

那晚我手捧鲜花在机场等我素未谋面的婆婆。她戴着黑框眼镜,在人群里远远看到我,叫我唐小姐,礼貌而疏远。她打量我的样子让我想起中学时检查女生仪容的政教处老师。

我的成绩很烂,向来怕老师,除了你。

我将她接回家,躲进厨房做饭。她走进厨房看我,当我打碎第二个鸡蛋时,她终于忍不住皱眉,我觉得自己完了。吃过饭,我们一起看电视,她开口:“唐小姐,其实东青这样草率地结婚,我是不同意的。”

我垂着眼睛想,终于开始了。

陆东青,我们的婚事是先斩后奏的,你母亲把满腔怨气出在了我身上。接下来的几天,我极力忍受着她的挑剔。她嫌弃我做的菜太咸,她还说我不爱看书。直到她慢悠悠地说:“东青之前的女朋友我更满意些。”

我终于爆发了。我僵硬地转身,“砰”地关上门。

后来你回来了,走进卧室,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唐鸢,你对妈妈甩门了?”

我蒙着被子不说话,你抓住我的手,将我拖出被子:“唐鸢,她是我妈妈。”

我冷笑:“她是你妈妈,你们一样都对你的前女友念念不忘。”

我触到了禁忌的开关,你忽然沉默了。

“陆东青,你还爱着她吧?”我悲哀地将所有能够到的东西朝你砸去。

你迎着那些枕头、书、衣服,不闪也不避。直到“砰”的一声,一个玻璃杯从你的脸颊擦过,你的下颌冒出血来。你用手擦了擦,冷冷地回答我:“那是我的事。”

那天晚上你睡在客厅,我坐在床上失声痛哭。

之后的一个礼拜,我们陷入了冷战。要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你大概也不会原谅我。

你出差的深夜,你母亲突发了心脏病。她在黑暗中倒地,我冲进她的房间,背着她下楼。开车时我不停地颤抖。那天广州气温高达三十五摄氏度,到达医院时我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幸好送医及时,她并无大碍。我在医院照顾她,替她擦身、喂她吃饭。那些事,我甚至不曾对自己的母亲做过。

你赶回来时,你的母亲已叫我小唐,她说,多亏了小唐。

医院过道里,我们一起吃盒饭。我已经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简直是狼吞虎咽的。你看了我许久,眼睛湿润:“谢谢你,唐鸢。”

我咽着米饭说:“你说的,那是你妈妈。”

你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那天你问我能不能住进我心里,唐鸢,我在努力,我是真的希望能与你好好生活。”

这大概是我听到过最动听的情话了。

我捧着盒饭哭得泣不成声。他失笑:“怎么还像小孩子。”

“我就想在你这儿做一辈子的小孩子。”我说。

陆东青,书上说,爱情中的争吵说明这段关系还有救。而对于这场争吵,我竟然窃喜,至少我们像普通夫妻一样吵架了,而不是抵足而眠却相敬如宾。

5

致陆东青:

我们之间亦有过甜蜜的时光吧?比如在莫斯科时。

年末,你供职的银行要在莫斯科开年会。临行前,我帮你准备好衣服、常用药、雨伞,甚至还有一根木棍。

你啼笑皆非:“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向你举例,埃及军方逮捕民选总统,泰国反对党包围首相府……我煞有其事:“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没想到我竟一语成谶。

你在莫斯科的第三天遭遇了暴动,地点就在你所在的酒店。我在电视上看到新闻,疯狂地拨打你的手机,而手机却始终无法接通。我做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买了当晚的机票,只身一人飞往莫斯科。

我满脑子都是你,甚至都没有想过,到了莫斯科要怎样找你。

走出机场,我便直奔你的酒店。一路上有人游行示威,有警车呼啸而过,的士司机用英语告诉我,这里很不安全。

下车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冲动,我站在混乱的人群中,看着那家被包围的酒店。人们用俄语高声呐喊,警察举着警棍维持治安,酒店四周拉着警戒线。我挤开人群走过去,一边企图跨过警戒线,一边拿出手机给你打电话。有警察来拉我,态度凶狠,电话却在那时接通了。那一刻我只想哭:“陆东青,你在哪里?”

信号中断了,我握着电话被人流冲散,一抬头,却看到了你。你站在人群中,神情震惊。

那一刻,许多年后我依旧记得。像春暖花开,又像尘埃落定。我冲过人群奔向你,紧紧将你抱住。我埋在你地胸膛一遍遍地说:“没事,你没事,陆东青,你没事。”

你愣了一会儿,回抱我,恶狠狠的,像要把我捏碎。

后来我问你如何逃出的酒店,你看着我说:“我用你给的棍子砸了那人的头。”

我笑出了眼泪。

我们在莫斯科逗留了十天。白天,我们在红场漫步,在圣母大教堂祷告。夜晚,我们穿着长筒靴和银狐大衣,在俄罗斯朋友家中品尝茶炊。你送了我一只套娃,这只叫玛特罗什卡的套娃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们喝过伏特加,走在莫斯科的夜里。我拉着你的手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得太难听,你过来捂住我的嘴,我呵着白气大笑。

你叫我:“唐鸢……”

我抬头,你说:“你不怕吗?一个人来这里。”

我挺老实:“怕。”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

我笑眯眯地说:“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北京有通往莫斯科的火车。”

你俯身吻了我的额头。

那晚,在一家小旅馆里,你的动作缠绵而温柔。最后,我忍不住哼出声。薇薇安说,男女只有做了这件事,才算真正在一起了。陆东青你看,这一刻,我们的身体、皮肤与骨血,紧密相融。

后来我躺在旅馆洒满白月光的床上,想起我对你的爱由何时开始。

我爱上你,好像只用了短短一瞬。

那天的师生联欢会,我很幸运地坐在你身旁。联欢会冗长而无趣,我正打着瞌睡,听到有男生喊:“顾思鲸出场了!”

那是我们英语系的助教顾思鲸,一票男生心目中的维纳斯。

顾思鲸演奏大提琴,美人音乐,赏心悦目。但不知哪里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然后,我看到你站起来,走到角落,关上了那扇敞开的窗户。你侧过头,嘴角微微上扬。

阳光太温柔,你所有的动作轻而细腻,像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闪电般击中我的心。我想,我便是在那一刻爱上了你。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最初爱上的你的温柔,你并非谁都可以给予的。

6

致陆东青:

从莫斯科回来后,我好像才算真正嫁给你。

我会在下雨天打电话给你,问你有没有带伞。我会冒雨排队只为替你买久石让演奏会的门票。而你带我穿过小巷,寻找各种美食。你在我听演奏会睡着时没叫醒我,为我盖上一件外套。你会因为我在法国餐厅点餐时蹩脚的法语揶揄我,而我会为此与你赌气。最后你来哄我,我们重归于好……像所有小夫妻一样,我们共同经历着尘世中琐碎的事。

陆东青,有时我会想,倘若那个人没有再度出现,我们是否还在一起?

2014年初秋,Adonis成立了新公司。他开派对庆祝,准许我们携带家属。而我们亦将见到Adonis的夫人——那位神秘的老板娘。

最奇怪的是薇薇安,她居然一个人前来,穿得既性感又漂亮,好像要与谁一争高下似的。后来我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我们被Adonis爽朗的笑声吸引过去,他向我们介绍他的夫人。我们曾许多次猜测过那位夫人的模样,却没想到挽着Adonis的胳膊出现的,竟是我大学时的助教,顾思鲸。

我惊讶极了:“顾老师!”

她笑容得体:“我现在已经不是老师了。”

薇薇安的酒杯不合时宜地插进来,她向顾思鲸敬酒,眼神古怪。Adonis微笑着挡开薇薇安的手:“我太太不会喝酒。”

派对刚开始,薇薇安便已喝醉,拉着我骂三字经,最后我只好送她回家,将你一个人晾在那里。她在车上又哭又笑,问我:“我不计名分地跟了他十年,我是不是傻呀唐鸢?”

我好像窥探到了某个秘密。我正为朋友感到难过,很快却轮到自己了。

陆东青,我回来时找不到你,最后走去了后花园。所有宾客都在前厅狂欢,这里很安静。我听到有人在哭,穿过灌木丛便看到那一幕——顾思鲸踮起脚抱住你,你冷冷地推开,反复几次,她仰起脸,哭着说了句什么,转身要走。而你,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她越走越远,你却蓦地追上去,将她狠狠搂进怀里。

我像是看了一部狗血的韩剧,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客厅。四周闹哄哄的,男人们在玩牌,穿比基尼的金发美女跳进泳池……我拿起杯酒,很快喝完,又拿了一杯。

Adonis朝我走过来,他喝高了,问我要不要去参观他的酒窖。我迷迷糊糊地跟着他穿过几道门往下走。他的蓝眼睛闪烁迷离,右手抚上我的背:“宝贝,你真是个特别的中国女人。”

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真好笑,他的妻子与我的丈夫在花园幽会,他却对我说着滚烫的情话。我想躲,却忽然像是着了魔,仰起脸对着Adonis笑。这种笑就是一种鼓励,他变得更大胆,搂住我的腰,慢慢凑近我。

一切都脱离了轨道,混乱而复杂。

“砰”的一声,酒窖的门被推开,顾思鲸穿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以一种高傲的姿态看了我们一会儿,冷笑:“Adonis,你的品位越来越差了。”

我慌乱地转过身,便看到了你。你站在门口,身影沉在阴影里。我看不到你的神情,直到你走过来,拉着我往外走。

一路上你都沉默不语,指针盘上的指针疾速上升。公寓楼下,你一个急刹车,深深吸了口气,对我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我看着你,你的眼睛里全是压抑的怒气。你生气是因为我让顾思鲸难堪?我打开车门“噔噔噔”地跑上楼。

那晚你在阳台上抽烟,一支接一支。我躺在床上,想哭,却觉得眼睛又干又涩。

7

致陆东青:

我们再度陷入冷战,好像一个个轮回。

我向Adonis提出辞职,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嘿唐,别当真。”

他是个花花公子,在他眼里感情一文不值。我却像个傻子,所有事我都当真了。

我走的时候,薇薇安来送我,她抽着烟问我:“唐鸢,我是不是很贱?”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自己的感情亦是一团糟,又如何评判旁人?

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与Adonis的过往,最后面目狰狞地说:“我知道Adonis对我虚情假意,但他对顾思鲸亦真不到哪里去。唐鸢,他们在闹离婚。”

关于他们的事,我一概不想听。

我回到公寓,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去酒店开了一间房。我每晚都化着精致的妆容,喝到烂醉如泥。

陆东青,你找到我时已是一个礼拜之后。你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的酒劲还未过去,化着一脸浓厚的妆。你面色阴沉地将我拽进浴室,打开莲蓬头,水“哗哗”地洒下来。你按着我的头,直到我浑身湿透,露出素净的一张脸。

“醒了吗?”你问我。

我站起来,你说:“我们谈谈。”

我摇摇晃晃往外走。你一把抓住我,话语从牙缝里蹦出来:“你想做什么?打你电话不接,跑到这里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几天醉生梦死,闹也闹够了。我无比冷静地说:“我那天看见你了,在Adonis家的小花园里。”

你松开手,骤然沉默了。你总是这样,难以面对便以缄默对我。

“我饿了,去买点吃的。”我爬起来穿上外套,慢吞吞地走出去。

之后几天你没再来找我,我亦不再喝酒。我每天都睡到自然醒,去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一圈,看着夕阳西斜,再回到酒店。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我忽然头晕目眩,蹲在路边干呕。

就是那会儿,我接到了顾思鲸的电话。她约我见面,开门见山地对我说:“我跟东青之间没人可以介入,所以,你也不必幼稚到去勾引Adonis。”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一边嫉妒丈夫与旁人暧昧,一边又放不下旧情人。

陆东青,我不知怎么想起与你的初夜,你那发泄般的吻。我的婚姻是我最骄傲的事,而你的婚姻只是宣泄。

我朝顾思鲸微笑:“你以为Adonis只是勾引我吗?我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唯一一个。”

我看到她嘴唇颤抖,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我甚至出卖了薇薇安,嫉妒会让人变成恶魔。

陆东青,要是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我大概不会那么做。

几天后,你来找我,我刚从医院出来。医生替我做了检查,我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但就在刚才,我放弃了他。我脚步虚浮地走在街上,一辆车停在我身旁,你下了车,抓住我的手问我:“唐鸢,你做过什么?”

顾思鲸被车撞倒,进了医院。监控显示,并非意外。

我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你:“陆东青,我们的孩子没了。”

你的怒气是你以为开车去撞顾思鲸的人是我,或是因为我打掉了我们的孩子?我只觉得你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我安静地跟着你回家,乖乖地躺在床上。你站在床边很久,久到快站成雕塑才开口,声音喑哑:“为什么不要他?”

“报复你呗。”我笑笑。

你扬起手,最终缓缓垂下,转身走掉。

8

致陆东青:

薇薇安被警察带走的那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她的照片。那么风情万种的一个人,那会儿却沉寂而绝望。顾思鲸找过薇薇安,两人起了争执,薇薇安忍无可忍,开车撞了她。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内疚与恐惧席卷了我。顾思鲸那么疯狂,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变成第二个薇薇安?

小产后我开始生病,你回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你走到床边替我盖好被子,自然地来摸我的额头:“怎么感冒了?”

“我沉冤得雪了。”我问你。

你闭上眼睛:“对不起。”

陆东青,你对我说过最多的三个字,大约便是“对不起”了。

我摇摇头:“没事,反正黑锅我不背。”

“唐鸢。”你望着地板,“你愿意听我说些事吗?”

那是你第一次说起与顾思鲸的往事,你们从中学相识相恋,爱得轰轰烈烈。原来你有过刻骨铭心的回忆的,你的回忆里都是顾思鲸。你叹息:“我对顾思鲸,大概是一种执念。”

那天晚上我开始发烧,清晨烧退了,却没胃口。你驱车去买虾仁烧卖,热气腾腾地端到我的面前:“你最喜欢吃的。”

烧卖软糯,虾仁新鲜。但陆东青,现在的我只想喝一碗叫未来的热粥。

你静静地看我吃完,蹲下身,神情认真:“过去的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你,微微一笑:“好啊。”

日子好像回复到从前的美好。下班后你回家,我们一起做菜,收拾房间,一起看电视。

你依旧很忙,时常加班。2015年的某个夜晚,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我在公寓看电视,忽然所有灯都熄灭了,一片漆黑。我打电话问你:“停电了,有维修公司的电话吗?”

电话那头很安静,你安慰我:“不用找维修公司。”

我好像这时才想起你原来是物理学助教,这点事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我按照你说的,关掉所有的电源开关,打开公寓的电源盒,按下那个蓝色的按钮,再打开空气开关。刹那间一片光明。我握着电话,是从未有过的心安。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叫你,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说:“东青,你是不是喝了我的果汁?”

那样一把清脆的嗓音,朗读英文诗歌特别好听。是我的顾老师,顾思鲸。

陆东青你看,原来你并非讨厌与人分享食物,你只是不爱与我分享罢了。

2016年1月,广州下了雪。好多人跑出家门,去迎接那六十年来的第一场雪。

我等你下班,百无聊赖,在你的车上堆了一个小雪人。你来时我的手已冻得又红又肿,你握着我的手放进口袋,看到那个难看的雪人,有些哭笑不得:“小心被交警骂。”

我们最后没有开车,沿着积雪一路走回去。白色的雪花落在你的鼻尖,我侧过头看你。你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

陆东青,广州都下雪了,可你怎么还没爱上我?

我将离婚协议书交给你时,是气温回升后的某一天。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的,你神情痛苦地问我:“为什么?”

“没什么,陆东青,我累了。”我当时这样对你说。

几天后我搬出公寓,只带走了那盏宜家的吊灯。

后来我坐上北京开往莫斯科的火车,窗外大片的雪白飞快掠过。我想告诉你,陆东青,其实我骗了你。我并未放弃我们的孩子,而是我因为酗酒过度,没有福气留住他。

我放弃你,并不是我有多灰心,而是我突然体会到了你的执念——那种那个人像是身体的某一部分,融入骨血,只有得到他,此生才能圆满的执念。如Adonis之于薇薇安,顾思鲸之于你……你之于我。

我愿用我的残缺,成全你的完满。仅此而已。

我的感冒断断续续了好几个月。我坐在车上不断地咳嗽、流鼻涕,有个俄罗斯小男孩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拿着纸巾捂住脸,忽然有温润的液体滚落。

陆东青,我曾深爱你,就像在某个角落患过的一场伤风,经久不愈,却终将痊愈。

9

致陆东青:

陆东青,我曾去医院看过顾思鲸。她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的厚厚的纱布无损她的美丽。

临走前,我问她:“我能不能抱抱你,顾老师?”

然后我走过去,轻轻地抱了抱她。松开手后,我对她说:“谢谢,祝您幸福。”

直到现在我仍记得她当时错愕的神情。那一刻,我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陆东青,我只是想抱抱她,抱抱你此生最爱的人。

就像拥抱我此生望尘莫及的爱情一样。

转载爱格(侵删)




《致唐鸢》

文by卷耳白

致唐鸢:

某个周末,顾思鲸在公寓楼下等我,南方冬夜的风阴冷潮湿,我刚停好车就看到了她。她穿着长风衣,提着一个纸袋,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她这披星戴月的样子像是很多年前下了晚自习,我在宿舍楼等她一样。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纸袋里有一盒宵夜与一张电影光盘。我并不饿,于是一起看电影。电影叫《我的少女时代》,上映有段时间了。顾思鲸边将光碟放进影碟机里,边说:“这部片子好红,我还没来的及看……东青?”她回过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嗯,这部片子的首映时间是2015年11月19日”我说

她细细打量我“你看过了?”

“没有。”电影的首映日我爽了约。

这是一部关于青春题材的电影,讲述在20世纪90年代的台湾高中校园里平凡女孩林真心和徐太宇的故事。我并不太感兴趣,但顾思鲸看的挺认真。看到一半时,轻轻靠过来,身上有玫瑰香水味。我没动:“怎么不看了”

“骗小女生的电影。”她说这是我认识多年的顾思鲸,永远理智,偶尔失控亦能极快恢复。四面的空气潮湿而暧昧。我站起来:“去抽烟。”

我在阳台上吞云吐雾,梧桐树的影子悄悄摇晃,像在打一个寂寞的手势。我不知怎的看入了神,手里的火星一下灭了。顾思鲸,推开门看着我:“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我弯腰走进去。

“我自己回去。”她指指桌上的纸盒,“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别浪费了。”

我点点头,门合上的那一刻。她站在阴影里说:“东青,我和Adonis分手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将夜宵放进冰箱,关了灯,躺在沙发上。唐鸢,那一刻不知怎的,想起了你。

2015年11月19号,你约我看电影,我失了约。从电影院出来,你穿着睡衣钻进我怀里,你的身体很暖和,有股牛奶沐浴乳的味道。你兴奋的说:“今天的电影赚足了眼泪,竟然真的请到了刘德华。”

“我的少女时代好像只有教务处和小卖部”

最后你问我:“陆东青,你那会儿有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

……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电视屏在微微闪动。电影快结尾了,有个女声在唱“与你相遇,好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

那一刻,我的心轻轻一沉,沉到无边无垠的深渊里。

致唐鸢:

我从薇薇安那里得到你的消息。她在监狱里瘦到脱形。我问她你的消息。她笑得有些狰狞:“陆东青,你现在后悔会不会太迟了?”

我沉默。离别前,她面无表情的报了个地址给我。

那地方很偏,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那是一家幼儿园。我在围栏外看到你。你正在给一个小女孩换尿湿了的裤子。那是我们分开三个月的首次重逢,却好像隔了很久,你的目光穿越人群望着我,当我以为你会转身走掉时,你走了过来:“陆东青?”

“路过,正好看到你。”

你的眼神落在我后面,那是一片荒芜的田埂,一般人不会用路过。我的借口太过拙劣,你却点了点头:“哦。”

“在这里当老师?”我问你。

你纠正我:“是保育员。”

“有时间吗?”我顿了顿,“我们谈谈。”

一群小孩好奇的跑过来,那个尿裤子的小人精问我:“你是唐老师的男朋友?”

我没开口,你蹲下身拍着她的脸蛋:“是唐老师的朋友。”

“哦――”小人精意味深长的答道。

他们嬉闹着跑掉,你站起来说:“我还要上班。”

我认识的唐鸢把喜恶挂在脸上,高兴时会笑,难过了会哭,气极了会扔东西。我想起临别监狱前,薇薇安恶狠狠地对我说:“这里要不是监狱,陆东青,我真想替唐鸢甩你一巴掌。”

我真希望你能打我一巴掌,但你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我深吸一口气:“下班以后呢?”

“也没时间。”

你转身要走,我忙说“:今天没有,也许明天有,明天没有,以后总会有。”

你睁大眼睛看着我,有人走过来,停在你身边:“有事吗?”

那是个清俊斯文的男人,眼神落在我身上,温和却带有审视。

你摇头:“开会了么?”

“还有十分钟。”

你回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我坐在车里等你,直到天黑都没看到你。隔天我来找你门卫告诉我说你请假了。我摁灭烟头,驱车离开。

唐鸢,你在逃避我。但有些事是避无可避的。

周三的傍晚,顾思鲸约我吃饭。吃饭前,我们一起去接她的侄女麦麦放学。我留意到幼儿园的名字。唐鸢,那么巧。更巧的是我并非第一次见到麦麦――小人精被你牵着走出来,你脚步一顿,喊顾思鲸顾老师。

顾思鲸一怔,抬起下巴笑:“现在你当了老师,我们算不算身份互换?”

“我还不是老师。”你也笑着说。

自始至终,你都没看过我一眼。

后来顾思鲸陪麦麦去玩滑梯陆续有家长来接孩子。我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你,直到大厅变得空荡荡的,才问你上次为什么请假。你没说话,我低头看着地面:“唐鸢,你不用躲我。”

你依旧沉默。

“ 我没有恶意。”

“你想聊什么?聊完之后?”你终于开口“聊完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被问的哑口无言,我要做什么?好像习惯的某件事戛然而止,让我无所适从。那种情绪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我苦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从你嘴里吐出来,我有一瞬间的茫然,直到顾思鲸从身后挽住我,麦麦像发现新大陆般地喊:“原来你是姑父。”

我看向你,你微微一笑:“我们已经离婚了,陆东青。”

致唐鸢:

我们的婚姻只维持了三年零四个月。

那时我刚跟顾思鲸分手,成天在酒吧里醉生梦死。你来找我,我喝的烂醉如泥。你把我拉出去,突然哭了。我醉醺醺地问你:“失恋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你跪在地上吻我,片刻之后我开始回吻你。那天在公寓里,我没有温柔,没有怜惜,你微微颤抖,显得青涩而僵硬。隔天醒来,你背对着我,我闷闷地说:“对不起。”你摇头:“是我自愿的。”

之后我们没有再联系,很久以后你打电话给我,我问你:“唐鸢,你想不想结婚?”

那年初春,你嫁给了我。

很多年后,有人问我为什么当初会娶你。我感觉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牵引着我一样。

从幼儿园离开,麦麦一直喊我姑父。我告诉她我不是,顾思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一直以为我是了解顾思鲸的,她理智,冷静。但越理智的人,就越疯狂。

麦麦出事是在一周后,她在洗澡时被发现手上有很多红痕。麦麦的父亲愤怒的找到了幼儿园,同去的还有顾思鲸。最后麦麦指着你说:“唐老师说我再尿裤子还会打我。”

唐鸢,这些都是我听顾思鲸说的。她说:“我也不愿意相信,但小孩子不会撒谎。”

当晚我打电话给你:“我在楼下等你,直到你下来。”

我在车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凌晨两点,你披着一件外套走下来,身形单薄。你问我:“你是来替顾家讨公道的?”

“会受什么处分?”我自顾自的说道。

“被辞退,或者还要坐牢。”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发动引擎:“去顾家,看能不能私了。”

你没动:“这算什么?”

从顾思鲸那里知道你的事后,我焦灼、烦躁,迫切的想要见到你,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到这里来了。我沉声道:“唐鸢……”

“不是我做的,我说过,黑锅我不背。”你打断我。

这时你的电话响了,你接通后:“嗯,我没事。”

挂断电话时,你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一个男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会处理好的,你好好休息。”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当时我不知道,他是幼儿园园长徐琪深。

周末,我约顾思鲸带麦麦去游乐园。只有我和麦麦两个人时,我问她:“真的是唐老师打的你?”

最后她终于告诉我:“是姑姑让我这么说的。”体罚麦麦的其实另有其人,最终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顾思鲸却让他说了谎。

我拉着麦麦站了起来,顾思鲸从一米开外的地方跑过来抱住我:“东青……”

我轻轻掰开她的手:“我要带麦麦去幼儿园。”

可唐鸢,我还是晚了一步。我遇到徐琪深时,他告诉我体罚事件已经查清楚了。他又问我:“今天幼儿园聚餐,要不要一起?”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用了。”

但最后,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去了你们聚餐的那条街。一群人从饭店出来,你与徐琪深并排走在中间。我的车正好停在你们面前,徐琪深笑到:“陆先生,真巧。”

“不是巧,我是来接唐鸢的。”我与他对视

就像一场无声的较量,我在他眼里看到某种坚定,然后听他对你说:“有事打我电话。”

只剩我们两人时,我看着你:“你喝酒了?”

你面色绯红,步态踉跄,绕过我往前走。我拦住你,你用力推开我:“滚开。”

我好像又看到了从前的你,肆无忌惮的生气,我竟微微笑了:“我不滚,我送你回家。”

我来拉你,你退后,弓着身,像一只发飙的猫。我把你一把横抱起来,你被吓到,终于偃旗息鼓。我们开着车绕过这座城市一圈又一圈,不管你在没在听,我都说:“我带麦麦去过幼儿园,顾思琼让麦麦说体罚她的人是你,我带她去说清楚。”

很久以后,我听到你低低地、恶狠狠地说:“陆东青,你是不是犯贱。”

唐鸢,我大概是犯贱。我大概真的,疯了。

致唐鸢: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婚后,我逐渐冷静下来,我开始后悔草率地与你结婚。我做不到像普通夫妻那样,所以只好逃避。我不想伤害你,更无法让你快乐。我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

除了结婚的那一夜,我们几乎没有任何亲密举动。那晚我加班回来,你穿着新的睡衣,跳到我身上。我被你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翻身推开你,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关门的那一刹那,你眼底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下去。而我站在门口,好几次想推开门,却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唐鸢,我曾对你说过无数次对不起,但你偏偏那样倔,就像一个勇士,披荆斩棘,毫不畏惧。直到我母亲来广州小住。半夜突发心脏病。你背着她下楼,送她去医院,又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好多天。

我赶回来时,你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盒饭。唐鸢,那一刻,我真想抛开一切,和你重新开始。

与顾思鲸在游乐园分开后,我们没再联系。临近春节,我接老太太到广州过年。从小到大她很少骂我,当时我告诉她我离婚了,她赶过来,知道在没有转圜的余地后,狠狠地骂了我一顿。

可我知道,她一直还抱有希望,希望我们能重新走到一起。她很快便付诸行动――除夕夜,她告诉我,叫上了你一起吃饭。老太太拉着我去接你,你在楼下等我们。上了车,老太太看着你在那栋旧楼直皱眉:“小唐,我让东青给你另外找个地方住。”

“ 那里挺好的,离我上班的地方近。”你说

老太太推了推我,我沉默着开车,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快到家时,老太太说时间还早,让我们去逛逛花市。我无奈地看着你,你低着头,半晌才说:“好啊。”

羊城人过年喜欢逛花市、楼牌和各色地方的小吃摊,还有学生租档口摆卖年花和工艺品的。以往每年春节,你都会陪我去逛一逛。我们俩并排走,我说:“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不想伯母不高兴。”

你向来如此,大大咧咧却心细如发,容易感动也容易满足,你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我的生活,等我回过神来,已霸占生命的每个角落。我停下脚步:“唐鸢……我们好好过个年吧,就当陪陪我妈。”

冬日的阳光洒在你的肩上,你回过头:“不是要去买花吗?”

那天我们买了水仙和金橘。粤语里,“橘”和“吉”同音,水仙则象征着富贵。

回到家,你把花先插起来,然后去厨房帮忙。乳白色的蒸汽里,你一边切菜一边跟老太太说着话。老太太端菜时被烫到,你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没事吧,妈?”

老太太定定地看着你一时间忘了手疼。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看向我,显得慌乱又窘迫。我站起来,这时你的电话响了,你接起来――

“新年快乐。”

“你也是,早点睡。”

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在我的胸口翻腾,我重新坐回沙发上。

吃完晚饭,我们去楼下放爆竹。你不喜欢焰火,觉得太短暂,你喜欢爆竹,热闹干脆。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我低声说:“记不记得去年禁放爆竹,你说没有过年的气氛……”

下一刻,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就抱住了你。你瞪大眼睛,一动不动。让我想起在莫斯科遭遇危险时,你穿过混乱的人群抱住我。

唐鸢,或许我早已爱上了你,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生命曾坚不可摧。唯有爱上一个人时,盔甲才会龟裂,露出柔软的灵魂。而我透过那道细微的裂缝,看到那样一个你――不完美却独一无二的你。

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也没有退路。


致唐鸢:

除夕之后,我没再见过你。我怕我太急切,会让你逃掉。某天,顾思鲸来找我,委屈的说:“打你电话,伯母说你不在。”

我不想跟他解释老太太的心思,她径自打开冰箱:“东青,我给你买的宵夜你没吃?”

夜宵是陈记的酒酿圆子,我跟顾思鲸曾经都很爱吃。但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酒酿圆子已经散发出腐坏的气味,我把它丢进垃圾桶:“我已经不爱吃了。”

她僵住,轻声说:“我不是故意那样做的,可我一看到她就觉得讨厌。东青,一想到她曾嫁给你,我就控制不住。”

她在解释诬陷你的事。我看着她,良久才说:“顾思鲸,当初放弃的人是你。”

她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我不忍去看:“不是因为麦麦那件事,而是……”

“而是你爱上了唐鸢?”她打断我。

四周一片寂静,我抿着唇,良久后才开口说:“对。”

她蓦地退后一步,闭上眼:“如果那天重遇后,我就离开Adonis回到你身边,现在我们是不是重新在一起了?”

唐鸢,从莫斯科回来,我就习惯了有你在我身边。我们开始像普通夫妻那样生活,直到你在公司的聚会上重遇顾思鲸。世界真小,她是你老板Adonis的妻子。后来我们在花园重逢,我转身离开时她突然说:“东青,我很想你。”

她的声音是那样柔美,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将她拉进怀里。这一切刚好被你看到。

从回忆里抽身,顾思鲸走到我的面前:“我和Adonis已经离婚了。”

我注视了她很久很久,久到让她有些不安。

“思鲸,我们有过很开心的时候,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门“砰”的一声被甩关上,顾思鲸走后,我开始胃痛。几年来抽烟酗酒,这已是陈年旧疾我一直常备胃药,这时却翻箱倒柜亦找不到。我打电话给你,身体蜷曲,脸色惨白:“是我。”

“你怎么了?”你听出了我的不对劲。

“没事……早点睡,晚安。”

准备挂电话的一刹那,你问我:“陆东青,你是不是胃痛?”

你过来时,我正蜷在沙发上,你从卧室的抽屉里取出一颗胃药递给我,沉默而迅速。吃过药,我终于缓了过来。你冷冷地问我:“你不知道药放在哪里?”

“一直都是你放的。”我苦笑。

我早已习惯你把一切都收拾妥帖。哪怕分手,我的惰性也还在。

一句话,突然让你沉默了。片刻后,你站起来,我问你:“去哪儿?”

“约了人。”

“徐琪深?”

我抿着唇不说话,我撑着沙发站起来:“别走,唐鸢。”

我踉跄地着拉着你的手臂:“不要去找徐琪深。”

病痛让人蛮不讲理,你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发什么疯啊你!”

“我就是疯了。”我眼底跳动着炙热的火苗。

“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你也气极了,朝我大吼。

“我没有,我没有资格。”我哑声说,“这只是……我的心里话。”

你睁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那天晚上你没走,手机屏幕上“徐琪深”三个字跳动了好几次,最后你干脆关了机。

我们坐在地板上,我抽出一支烟,没点燃,只是拿在手里:“我和顾思鲸不是你想的那样。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无所谓了。”你淡淡地说。

“你爱徐琪深吗?”我低垂着眼脸。

“我们是朋友。”沉默片刻,你说。

“唐鸢,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在黑暗中问你。

致唐鸢:

我开始每天等你下班,你依旧躲着我。我每天给你发短信,你几乎从不回……唐鸢,你曾经奋不顾身地靠近我,现在,这件事,换我来做。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某天,你终于来到我的车前:“陆东青,你那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你卸下所有之前的冷漠,注视着我,眼神清澈而宁静。

“我说过,那是我的心里话。”我说。

你看了我好久,终于问:“你想带我去哪儿?”

“吃饭了吗?”我问你。

你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算是回应我。我低头笑了:“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想吃肯德基。”你说。

等你下班的时候,我就站在围栏外看着你和小朋友一起做游戏,你在他们中间看起来像个大孩子。我想起那天在监狱里,薇薇安嘲讽地问我:“陆东青,你大概从来不知道唐鸢很喜欢小孩子吧?”

我从来不知道。但唐鸢,我们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还记得那场公司聚会之后,你搬了出去。我再度找到你,因为顾思鲸被车撞了,我竟以为那是你安排的。而你却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没了。回到家,我在床边站了很久,问你:“为什么不要他?”

“报复你呗。”你说。

我扬起手,最终缓缓垂下。

我以为我会很平静,我们的婚姻源于冲动,我也并不太喜欢小孩。但唐鸢,那一刻我竟然感觉到痛,像冬天饮雪水,凉意由四肢往五脏六腑蔓延开来。我想,我如果当初能分清自己的感情,我们俩大概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幸好,你又回到了我身边。

我每天接你下班,很快你的同事就认识了我。那天徐琪深的车经过,他摇下车窗对我说“唐鸢这段时间很开心。”

我没吭声,他看着我,就像初见时,眼神温和而笃定:“别再给我机会。陆东青,下一次,我不会放手。”

那天我送你到楼下,:“我们再去一躺俄罗斯吧。”

我记得在俄罗斯时,你说过,北京有开往俄罗斯的火车。

你凝住,半晌才说:“我已经去过了。”

你独自坐上那趟从北京开往莫斯科的火车。你轻声说:“那段路,我用来忘记。我想在那之后,就应该彻底死心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轻轻抱住你,头埋在我的胸口:“不要忘记,唐鸢,不准忘记。”

半晌,你叹息一声:“陆东青,你这个无赖。”

我们没有去莫斯科,但我有几天假期,便让你陪我去上香。你错愕:“你以前从不信这些的。”

“现在信了。”

当珍视的东西失而复得,人总会患得患失,依赖信仰。

寺院里,我们并肩跪在蒲团上。我侧过脸看着你,你双手合十,静谧而虔诚。走出门,我牵住你的手,这一次你没有挣脱。清风徐徐,这条山路仿佛没有尽头,直到我看到顾思鲸。


致唐鸢:

顾思鲸是一个人来的。

她站在石阶下,我和你站在石阶上。她的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瞳孔漆黑,脸色苍白。她走上来,在我们面前站定:“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东青?”

我察觉到你的手微微一紧,抬头对她说:“那天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牵着你的手从她的身边走过,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真的爱她吗,陆东青?只是习惯而已吧,过不了多久你又会厌倦。真爱是不需要推敲的,就像我跟你,而不是你跟她。”

我没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顾思鲸,你才松开我的手说:“回去吧。”

之后的一段时间,你又开始习惯性的逃避我。你又不肯见我,我就去找你。我在楼下等你,你走下楼,我替你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你沉默的看着我,又回到我们刚重逢的那会儿,就像一只小小的蜗牛,探出头来,又缩回壳里。

“你在意顾思鲸说的话?”

你没有否认。我沉声道:“这个周末我约顾思鲸出来,我们当面说清楚。”

我突然想起某个停电的夜里,你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维修公司的电话。顾思鲸在身后问我:“东青,你是不是喝了我的果汁?”

你不知道,那时我去找顾思鲸,其实是想去和她说清楚的。可我怕你不信。

“ 周末幼儿园要去梅雅湾度假。”回过神后,我听你说。

“徐琪深也去?”我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默认了。

“我也去。”我还没想好自己去做什么,话已经脱口而出。

那天清晨,你的女同事看到我,取笑你:“分开一天也舍不得?”

你没说话,遥遥的望了我一眼,弯腰去拿行李。

之后我没打搅你,就像个单身游客。梅雅湾是海滩度假村,入夜时有一场海边派对。我去的时候,你们一群人正在喝酒聊天。那位女同事朝我招手:“一起玩啊。”然后又对徐琪深说:“没事吧,园长?”

徐琪深笑笑:“一起吧。”

你们在玩骰子游戏,点数最小的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否则要罚酒。轮到我时,那位八卦女同事问:“陆先生,你爱唐鸢,到什么程度?”

脑海中蓦地万籁俱寂,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瞬间的寂静后,复又恢复了热闹。你对徐琪深说:“我去透透气。”

我站起来。跟着你,你一直往前走,直到听不见喧哗声才停下脚步,对着虚无的空气说:“跟着我干什么?”

“怕你生气。”

“我没生气。”你咬着唇冷冷地说。

“你生气时喜欢咬嘴唇。”

你张了张嘴,突然望向我。我回过头,然后看到了徐琪深。他看着我:“陆先生,我说过,别给我机会,否则我不会再放手。”

他拉起你的手,而你怔征的,任由他牵着离开。一种陌生的感觉灼热而鲜活。充斥着我的胸膛。天上下起小雨,潮水漫上来又退去。有一瞬,我几乎无法思考。然后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我跑来。

你跑的很快,头发被雨打湿,人字拖提在手上,光着的脚上沾满了沙泥。你在离我不远处蓦地停下,望着我,胸口剧烈起伏着。

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我冲过去紧紧抱住你,并找到你的唇。你回应我,我们就像两个窒息的人妄图从彼此嘴里获得氧气。喘息间,我声音低哑地说:“那个问题我回答不出。”

唐鸢,有多爱你,我已无法丈量。

你没说话,再度吻住我。这一次轻柔缠绵,耳边只有海风与潮汐的声音。


致唐鸢:

后来我问你为什么会跑回来。你说好像有一种力量,推着你前行。

“徐琪深呢?你对他说了什么?”

“对不起。”你说,“原来那个时候,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三个字。”

从梅雅湾回来,我开始了一种崭新的生活。每天七点准时起床,吃完早餐去上班。下班后我们一起吃饭、散步,偶尔看一场电影。周末你陪我去了一趟医院,检查结果说我有轻微的胃溃疡,医生嘱咐我戒烟戒酒。

回来的路上,你将琳琅满目的药塞进我的包里,眼睛盯着我:“陆老师,你准备什么时候戒烟,戒酒呢?”

你已经好久没这么叫我了,我都差点忘了你曾是我的学生。初夏的风吹过,细碎的往事缓缓掠过脑海。我放低声音说:“那你答应我一件事,跟我回家吃饭。”

我们都明白这顿饭的意义。饭局订在周末的晚上。得知消息后,老太太红光满面。那时我们都不知道,意外即将来临――老太太买菜突然晕倒,被送进了医院。短短三天,病情急剧恶化。

最后一刻,她握住你的手说:“小唐,你们俩要好好的。”

走出医院时已是半夜,我问你:“我能不能抽支烟,一支就好。”

我蹲在马路上,点烟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你沉默地抱住我,我闭上眼:“搬回来住,好吗?”

入秋的时候,你退掉出租屋,决定搬回家。一个星期后,薇薇安出狱,我跟你一起去接她。她提着箱子站在监狱门口,你们俩紧紧相抱。看到我时,她说:“唐鸢,我们都一样傻。”

你低声说:“陆东青不是Adonis。”

薇薇安笑出声:“但愿如此。”

国庆期间,我去出租屋帮你收拾东西。你还是孩子气,爬上板凳拆窗帘,说是要带走。我把你抱下来,你不肯,我们俩一起倒在地上我低头吻你,伸手去解你的纽扣。你突然抓住我的手,小声说:“等一下,陆东青,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微微喘息,将你拉起来。

我以为我们还有大把时间,没想到结束的会来的那样快。

唐鸢,为什么我们之间总在最接近终点时戛然而止呢?

在宜家买家具时,我接到顾思鲸的电话,她呼吸急促:“东青,我屋里进了小偷。”

“你现在在哪儿?”我皱眉。

“在卧室……东青,他还没走,他还在客厅,他看起来好凶狠……”她的声音压抑而恐惧。

“顾思鲸?”我挂断电话后,你猜到了。

“唐鸢,我要去一趟。”我看着你说。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你咬着唇。

“我只是去看看,确定她没事就回来……”

“她有没有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突然提高音量。

商场里的人突然朝我看过来,我去拉你,你退后一步:“薇薇安说得对,你和Adonis都一样。”

我最后还是去了顾思鲸家,房间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她坐在地上。我扶着她站起来,她哀求我:“别走,东青,陪陪我。”

“报警吧。”我对她说。

唐鸢,之后我再也找不到你。你不接我的电话,也退了出租屋。我去幼儿园等你,却看上了你上了徐琪深的车。我追着车不知道跑了多久,车停下,你下车对我说:“别追了。”

“跟我回家。”我固执的看着你。

你摇了摇头。

“唐鸢!”

“你走吧。”你平静地说。

“唐鸢……”我的眼眶又酸又痛,“我们那么辛苦才在一起。”

你轻声的说:“顾思鲸说的对,真爱无需推敲。我们在一起那么辛苦,也许真的不合适。”

“你和徐琪深在一起了?”我的胃又开始痛了,弯下腰,用仅存的力气问你。

“被爱,大概比爱要轻松一点。”很久之后,你说。


致唐鸢:

我最后一次见你,是在百货公司。

你和徐琪深站在一张柔软的沙发前,低着头看的很认真,抬头的一刹那看到了我。是工作日,百货公司门口门可罗雀,我们就这样避无可避地相遇。我走到你的面前,问你:“买沙发?”

“不是我。”你指指徐琪深。

“我去结账。”徐琪深对你说。

只剩我们两个人时,我艰涩的开口:“你好吗?”

你好吗,对不起,我爱你……原来爱情里来来回回不过这几个字。

你点点头:“你呢?”

“老样子。”

“我的卡是不是在你的包里?”这时,徐琪深叫你。

你略微歉疚地朝我笑笑:“先走了。”

我望着你的背影,目送你走到徐琪深身边。离开时,你的头发勾到货架,徐琪深低着头细心的替你解开。

走出百货公司时,晴空如洗,是如同我们一起去上香那天一般的好天气。那天我跪在菩萨面前,心里默念:如果真有神灵,能否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那一刻,你又是否跟我有着同样的心愿?

我站在门口抽了一支烟。风很轻,阳光很好,街上的人川流不息,可是再也没有你。

唐鸢,跨过时间的河流,我们终于还是在彼的生命里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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