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契》第三夜
這一晚的天色,比以往更沉。像一層沒撥開的思念壓在心頭。
她整夜輾轉難眠,卻說不上自己為什麼睡不著。那本舊詩集放在枕邊,她沒有翻開,只是輕輕握著書的邊角。
窗微開,夜風將書頁輕輕捲起,又輕聲放下,如同誰正俯身,翻讀她尚未說出口的牽掛。
—
而他,連續幾晚未眠。此刻終於沉入夢境,身邊的手機還亮著,螢幕尚未熄滅,停在她的記事本頁面,裡頭只有三個字:「我記得」。
—
這次的夢裡,他沒有從霧裡走來,也沒有聲音。
她坐在一座廢棄車站的長椅上。白裙如舊,雙腳併攏,背脊挺直,雙手握著一杯溫熱的台灣金萱白茶,指尖靜靜地湊近杯口的蒸汽,彷彿那溫度能驅散什麼。
她的頭髮挽起來,鬢邊散下幾縷細髮,沾了些微雪。空氣靜得過分,沒有風,也沒有遠方火車的聲音,像是這世界專為她獨留這段空白。
他早已坐在她左側,動作輕得連她的衣角都未擾動,兩人之間僅隔著一個指節的距離。
他只是坐著,看她低頭、輕啜,捧茶的動作一如從前。她像什麼都沒變,又像什麼都早已錯過。
她沒有轉頭,也沒有驚訝,只是淡淡地說:
「你今天來得很安靜。」
他沒回答,只是輕輕彎了嘴角。
他知道,她早就知道——他會來。
時間不流動,整個世界像是為他們安靜地打開一段時光夾層。
他們就這樣肩並肩坐著,沒有對話,沒有動作,沒有催促。
但時間,似乎也沒再推他們往前一步。
—
她忽然輕聲道:
「上次你說……你還愛我。」
他眼神輕動,沒有馬上回話,只是點了點頭。
她終於轉頭看他。
那是他第三次,在夢裡看見她的眼睛。
不再是霧濛濛的濕意,而是清澈得深不見底,如井水靜沉。那裡頭藏著太多年沒說完的話——遺憾、體諒、還有某種早已明瞭卻選擇不說破的情感。
「我知道。」她說。
這三個字,像花瓣無聲地落在他肩上,輕得毫無重量,卻讓他整個人愣了一瞬。
他想再說點什麼——
「那妳呢?」、「我...還能等嗎?」、「妳會回來嗎?」
——可他沒有問。
因為她沒有離開,因為她還在這裡坐著,他就已經心滿意足。
—
夢裡的時間沒有盡頭,那一長排舊長椅,像成了一段凍結的歲月。他們坐著,安靜、靠近,像兩顆曾經錯軌的星,曾經遠離,如今短暫並軌,不求永恆,只求這一刻。
後來她靠著他肩膀,閉上眼,聲音輕得像風:
「如果現實裡也能這樣坐一下就好了。」
他側過臉,看她輪廓柔和如昔,終究只是在心裡答了一句:
「我什麼都不求,只要妳願意讓我陪著。」
夢境不聲不響地散開。她的氣息在他肩頭緩慢消散,如霧、如風——沒有驚擾,也沒有告別。
—
她醒來時,天還沒亮透。
窗外的細雨還在下,像是夢裡那些未說完的話,依舊在耳邊輕響。
她翻過身,坐起來,捧著臉靜靜坐了一會兒。
她沒有劇烈的情緒起伏。沒有哭,沒有笑。只是把手掌覆在自己肩頭的位置。
彷彿那裡還留著夢裡的溫度。
她輕輕打開記事本,在角落寫下:
「謝謝你今天沒有說話,我知道你還在。」
這句話,她沒有想太久,只是落筆時,手忽然有些顫抖。
—
而他那頭,他沒有被鬧鐘叫醒,只是自然而然睜開眼,他起身坐在床邊,雙手垂落在膝蓋間,沉默了很久。眼神沒焦距,像是在把夢的殘影一點一滴拼回腦海。
他的喉嚨有些乾澀,眼底還殘留夢裡的光。他記得她的聲音,記得她靠上來的那一刻,記得她說——「如果現實裡也能這樣坐一下就好了。」
他打開手機,點開她的訊息框。
手指在螢幕上慢慢輸入她在夢裡說過的那句話——
「如果現實裡也能這樣坐一下就好了。」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像是怕打擾那一場剛剛落幕的夢境,
他一字、一字地刪去了那行話。
他最終只在記事本上打下一行字:
「我會一直坐在原地,等妳哪天願意回頭。」
—
【靈魂低語】
有些人,不聯繫,不代表忘記;
不靠近,不代表不愛。
他們只是把愛,靜靜藏進夢裡。
像未熄的火,緩緩溫著;像未斷的風,悄悄繞著。
而命運,只是暫時沉默,還未收回這份愛意。
—
他們沒有相認,沒有重來。
但他們坐在夢裡的那一幕,如定格的畫,被命運小心翼翼收好——靜靜放在兩人心裡深處,不為結果,只為彼此曾靠近得如此安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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