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2022 | Matters年度問卷

2022年的最後一天在女性論壇她鄉上回答了這個問卷。轉在這裏。讓我感動的是，我把這個問卷發給我媽看了以後，她回了很溫暖的話，讓我感到就算有時空的阻隔，就算對很多事似乎看法不同，我們彼此間的愛是可以跨越那些阻礙的。

1. 2022 年就要結束了，請記錄一件今年你最想記下的事情。

今年最想記錄的事情，是看到了國内寶貴的抗爭。無論是鐵鏈女時的群情激憤、封控中的抗議與自救、四通橋的孤勇、還是手舉白紙的無聲勝有聲……在層層加碼的悲劇之中，這零星的火讓我看到了希望，我甚至覺得自己的“政治抑鬱”減輕了許多，因爲看到在最可怕的高壓下，仍然不是萬馬齊喑。

2. 疫情第三年，每座城市、每個人的日常開始變得不同。今年你失去了什麼？又試圖恢復、重建什麼？

今年年初，和ex去年一年來修復關係的努力，算是以失敗告終，對方當時的負面評價和就此開始避而不見，讓我感到自己失去了她曾經的信任與欣賞。讓自己深愛的人失望，總是令我感到非常悲傷。但她仍是我衷心信任欣賞的人，我也試圖以此爲鑒，努力成爲更好的自己。

雖然在各種意義上都不算成功——我最應該完成的畢業論文仍然無甚進展——但我這一年有不斷試圖在重建生活的秩序，盡量不因爲持續的“不成功”而自暴自棄。努力保持著每日冥想、運動、早起等習慣（一周大概做到四五次就算保持了吧），有好好照顧我的貓咪，也有努力做到我最重視的事——真誠地與人連結：用心對學生、對同學/同事、對家人、對老朋友、對新朋友和約會對象……也許唯一遺憾的就是，因爲論文進度不佳，還難以修復與導師的關係，新的一年繼續就此努力吧。

非常幸運的是，以爲失去的與ex的連結，到了年尾，終於又失而復得。在共同朋友的感恩節聚會上相遇，她表達了仍然當我是朋友、并未失去對我的信任，後來也重新有了一些日常聯絡，真好。

3. 請描述一位今年遇到的，會令你牽掛的人或物。

今年才遇到的，會令我牽掛的人，應該是我現在的date吧。雖然去年就在綫上讀書小組相識，雖然今年第一次面對面時就發生一些誤會和遺憾，雖然年齡差不少、身處異地、且都前途不明……但還是深感幸運，能夠在個人與環境都如此動蕩的時分，藉助各種技術，彼此跨越時空地傾訴與相伴，分享同樣的關切，面對共同的挑戰：同樣面臨文科留學生畢業難留的困境，同樣關注著女權與性別與社運，也同樣關注著日常與身體的重建……

雖然世事無常，但希望新的一年，我倆也能同樣看到新的人生機遇，到達想停留的地方。

4. 2022 年，有沒有什麼時刻讓你感受到強烈的情緒？最後是如何與之相處的？

除了年初感到失去與ex連結時個人的悲傷，其他時刻的強烈情緒，就多是與政治有關，甚至發生了幾次在政治噩夢中哭醒的狀況（平時自己是絕少掉淚的）。

我日常對自己的小情緒不太敏感，有時會無意中給身邊人帶來困擾還不自知。但強烈到自己都覺察的情緒，反而不難相處了。因爲自己能夠感知到，就不會無意識地發泄，能試著用更好的方式排解出來。不過在各種各樣的抒發情緒的方法中，最有效的果然還是與志同道合的友人傾訴、共同做點什麽。

5. 過去一年，你能說出一個被他人影響的觀點嗎？

沒有改變而還在繼續磨礪的價值觀不少：珍惜人與人之間的連結，珍惜對人與具體事物的愛意、慈悲心，保持好奇心去探究、分辨是非的努力和責任感……但算是有一個被她人影響的較新觀點，就是，我更加重視“組織力”的價值了。

影響我的人是我一直相當欣賞的朋友，在港中文讀歷史學碩士時認識的同學。她史學底子比我好很多，寫的文章也常令我叫絕。這些年她的政治光譜日漸“右移”（她自承如此，不是我扣帽子；雖然我會覺得左右之分是一筆糊塗賬），但我們仍然保持了比較好的溝通。比起屬於“同溫層”而很少爭執的絕大部分朋友，她和我的“爭論”或者提出的一些和我其他朋友們很不同的看法，反而帶給我特別多啓發。

她所説的“組織力”，大概是“自發構建有立法能力的(小)共同體的能力”——她的很多觀點其實脫胎自所謂“姨學”，雖然我很受不了互聯網上許多“姨學”擁躉的黑話和其中漠視生命的態度，但是我這位朋友的解釋，卻讓我覺得頗有道理，也能和我自己對歷史政治現實乃至日常生活現象的理解有所呼應。

重新看待“組織力”的重要性，給我帶來的一個改變是，在個人和政治的層面上，都開始重新思考“邊界/界限”的積極意義。一個較強的共同體，會有一定的排外的邊界，而我以往更多視“界限”為負面，甚至認爲“劃界”就是排斥與不公之源，而以“跨越界限”乃至“廢除界限”作爲積極行動的方向。但今年我開始更深地認識到界限的“保護”作用，去想儀式和規則帶來邊界同時的保護作用。也開始換個角度去想，壓迫和不公在很多情況下，恰恰是來自界限不清、而不是太多“限制”。在個人層面，我也在學著更加尊重種種“邊界”，在尊重彼此獨立的前提下，再去尋求基於共識的可能的改變。

6. 相比去年，你與身體的關係發生了什麼變化？你會更喜歡現在自己的身體嗎？

今年和去年相比，身體狀況還是有改善的。多虧了基本保持著每日冥想、每周數次運動的習慣，睡眠和作息也盡量規律，身體沒有過很大的不適。甚至很幸運地，在數次密接、照顧同居的新冠病人的情況下，也一直沒有得病。

有些慚愧的是——我還是不夠喜歡自己的身體。也許因爲一直有一點trans的傾向，理想中自己的身體，“應該”是沒有胸部、更頎長健碩、有更多肌肉綫條的。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自己的身體，也希望新的一年可以繼續學習好好愛護ta，就像ta一直照顧著我一樣。

對了，年底還確診了ADHD（大腦也算身體的一部分吧，也非常感謝她鄉鄉友的分享，讓我意識到自己有這個可能性）。雖然説對這類“標簽”還是有些疑慮，還不確定自己認同這個標簽（主要是覺得比起真的很影響生活質量的人來説我自稱病友似乎對自己的privilege太不自知了），但目前覺得ADHD對自己一些行爲和狀況，確實比其他標簽更有解釋力。也感到由此更接納自己了一些，比如對於學業上的一些反復失敗，似乎能夠減少一些不斷積纍的自我譴責，更有效地從“如何解決問題”的角度去看待了。

7. 請分享你今年新發現或持續耕耘的領域（可以是新挖掘的興趣、專業領域、城市空間、自然秘境，也可以是一種對待自己或他人的方法）。

對我來説不算是新的領域，但確實是今年又得到了更多新的啓發和滋養的領域——（女性主導、有性別視角的）社會運動。從年初發現她鄉論壇得以與許多光彩四射的女性真誠交流，到一年中先後做客包括她鄉、ta説播客、 女權月月談、姬羊同籠在内的數個播客或節目，從春天看到鐵鏈女引起的持續關註，夏天與志同道合的新朋老友在CSA活動上久違相聚，到秋冬被國内民衆的抗爭所深深打動……

對我來説，個體的生命總與社會的變化相連，而變化的發生，也與每一個人的行動息息相關。儘管這些變化是不是一定帶來“更好的未來世界”，不是此刻的我們所能預料的，但是行動著的人始終帶給我最深的感動，哪怕是“知其不可而爲之”的悲壯行動，也是我心中人世間最可貴的事情。

8. 今年最想分享的一本書／一部電影／一張照片／一句話。

最想分享的是這句和朋友們在討論時共同説出來的話：“勇氣是在實踐中獲得的，信任也是在聯結和共同行動中長出來的。 ” (推薦點開鏈接看Matters上的記錄文章哦)

9. 請填空：2022，＿＿ Matters.

2022，Speaking Up Matters. （有感于發聲者的勇氣，星火的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