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判決：從美國聯邦上訴法院撤銷對 Tornado Cash 的制裁禁令說起
這是一場世紀判決，2024年底，美國聯邦上訴法院撤銷對 Tornado Cash 的禁制令，是屬於加密理想主義者的歷史時刻。在文章開展之前，先說兩件讓人痛心的事件。
兩宗案件的啟示
2022 年 2 月，女子卡雷利娜（Ksenia Karelina）轉帳 51.8 美元予一個為烏克蘭人民提供人道援助的慈善機構，這位 33 歲的雙重國籍人士，在 2024 年初使用美國護照返回俄羅斯時被捕。她於 2021 年取得美國公民身份，並於今年返回俄羅斯探親時，被聯邦安全局帶走。據悉，當局審問她並拿走手機，在手機中發現她曾透過捐款予慈善機構 Razom for Ukraine。2024 年 8月，她被葉卡捷琳堡地方法院法官判處 12 年監禁，原因為叛國罪。
2022 年 2 月，烏克蘭遭俄軍入侵之際，基地位於基輔，為烏軍提供防彈衣、醫療物資等裝備的非政府組織 Come Back Alive 在 Patreon 收到數十萬美元捐款，許多都是不到 1000 美元的小型金額。及後，Patreon 在 2 月 25 日公開表示，已暫停此非營利組織的籌款活動，並將該頁面下架，訪問後顯示為「此頁面已被移除」，理由為「Patreon 不允許任何涉及暴力或購買軍事裝備活動，不論其目的為何。」
區塊鏈在解決現實世界的問題
以上發生的事件可以看到，銀行卡支付、網絡平台上的交易細節，會讓支付者被多方看見，第三方並沒有保護和保密用戶的意圖。近年，人們的眼光開始投放到區塊鏈，去了解區塊鏈能為人類解決怎麼樣的問題。
繞過第三方，在不需實名的加密錢包，作出點對點的加密支付方式，成為了其中一條出路。然而，加密貨幣的鏈上交易，因公鏈上的資料公開透明，如是仍有可能透過鏈上關聯地址、交易所來源等分析到身份。如果得知對方地址，便可以查看其關連性。
因此，零知識證明誕生，讓用戶在保護隱私的前設之下，更安全地完成驗證。它是一個加密協議，密碼學允許一方向另一方確認真實性，而不需要透露該方的訊息。零知識的意思是，如果一個聲明是對的，那驗證方若能得知這聲明是對的，便不必獲得更多的額外信息。而本次事情的主角，Tornado Cash 的私隱應用，便是透過零知識技術，通過將用户的資金放到混合器，從而允許存款、提款、轉帳等交易行為，當中的路徑並不能查詢得到，藉由打斷來源地址與目標地址之間的關聯性，以隱私幣、隱私公鏈來讓使用者作出匿名支付。
基於這種前沿的技術，Tornado Cash 便被盯上了。
Tornado Cash 事情簿
2022 年 8 月，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宣布將 Tornado Cash 協議列入制裁名單，並指出朝鮮黑客組織 Lazarus Group 、Axie Infinity Ronin 側鏈橋被盜等事件中，非法者使用 Tornado Cash 協議洗錢、隱藏資金。其後，荷蘭調查局以涉嫌協助洗錢為由，拘捕了 Tornado Cash 核心開發人員 Alexey Pertsev，在輾轉幾年後，2024 年 5 月，他在荷蘭法院被判定犯有洗錢罪，被判處 64 個月監禁。
這件事引起了很大聲浪，Tornado Cash 另一名核心開發者 Roman Storm 為自己和 Alexey Pertsev 發起了「We Want Justice DAO」（現稱「Free Pertsev & Storm」），他開設網站，為二人的律法辯護眾籌資金。這是一場去中心化自治組織（DAO）運動。許多支持者認為，Tornado Cash 是中立工具，保障用戶私隱，真正的問題來自以此進行犯罪的人。
直到 2024 年 12 月 9 日，從籌款網站可見，單從 Juicebox 捐款予 Roman Storm 和 Alexey Pertsev 的金額分別為 478.67 個以太坊及 133.96 以太坊，以當下的價位計算，合共約二百多萬美元。當中，Bankless 創辦人 Ryan Adams 曾表示 Bankless 已捐出 1 萬美元、以太坊共同創辦人 Vitalik Buterin 捐贈了 12.6 枚 ETH。此外，著名吹哨者 Edward Snowden（斯諾登）曾公開表示：隱私不是犯罪。
2024 年 11 月，Alexey Pertsev 在個人社交帳戶 X 表示：「我感謝迄今為止的支持和捐贈。正在進行的法律鬥爭非常具有挑戰性，入獄使我為其辯護的能力變得更為複雜。社區的支持讓我維持希望。」
另一邊廂，在 2023 年底，六位 Tornado Cash 用戶，包括來自 Coinbase 的核心成員、加密核心開發者等，憑藉加密社群的捐款支持，把美國財政部將 Tornado Cash 列入制裁名單一案，提交美國聯邦上訴法院，令該法院需要對此案進行重審。他們的主要理據是指 Tornado Cash 是智能合約，一套自主的去中心化代碼，無法被人擁有，並不能列為「財產」並對它作出制裁。
於是，時間線來到 2024 年12月，美國聯邦上訴法院提出一項裁定，撤銷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對 Tornado Cash 的禁制令。這場世紀判決，亦是近年加密世界最重要的私隱之戰，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但本該如此）的結果，法官 Don R. Willett 在 判決書 指出，面對新型科技帶來的監管挑戰，需要交國會制定新的法律，而不是以舊法律來解釋。他亦提出一個重要觀點，指出 Tornado Cash 智能合約並不是財產，不能以此法律去作出制裁。
You May Say I'm a Dreamer
這是加密圈子的行業人物、開發者、DAO 成員、Tornado Cash 用戶和捐款者合力帶來的一場運動，是為著加密精神挑戰法律界線的歷史高光時刻。雖然法院推翻制裁並未帶來真正的勝利，但目前是帶來了曙光，起碼指出了新興技術並不能以過往的法律作出解釋，立下了一重界線。
卡雷利娜因轉帳 51.8 美元予烏克蘭組織而被判十二年、Patreon 將 Come Back Alive 專頁下架，這樣的事件，不止是數字與金額，而是有關自由、正義、權力。被體系操控的世界，並不能讓這些人展示到他們的自由意志。如果再問下去，卡雷利娜以捐款行動支持她的想法，有錯嗎，沒有；Come Back Alive 為保衛自己國家的軍隊招募資源，有錯嗎；沒有。然而，在既有的框架和制度下，他們被認為有錯，甚或有罪。而 Tornado Cash 一案，正是隔空回應著這樣的問題，它使用了無人能夠擁有的智能合約，以中立的技術去面對社會上各種議題以及帶來的結果。
在我看來，加密世界的去中心化，能夠解決體系和制度所帶來的問題，在文初的兩宗事件可以看到，私隱、去中心化、開源代碼的重要性，它能夠讓人們保有私隱性，不受某些政權的打壓。這本來就是加密貨幣的源起，發明一種不被任何體系控制的交易貨幣，讓人們能夠受到保障，擁有經濟自主權，從而通往奪回自己的權力。這些，都屬於自由、民主、公平和自由意志的事情，在現行的制度裡做不到，可以嘗試在區塊鏈上實現。在 Tornado Cash 一戰裡，不論是作為捐款的人、成為 DAO 的一員、勇於發聲或以實際行動支援的人，都是屬於加密理想主義者的社群，會被記載在歷史裡。而這樣的挑戰，是對著舊有世界的體系而呼喊的。夢可以不是夢，如果去作出實踐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