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元旦
2018.1.1
又是一年將始。我從不相信生命有所謂「重新開始」——它不會在跨年夜的倒數聲中重置,而是悄然延續,如潮汐無聲掠過腳背,帶走昨日,又捲來明日。
譬如我常說自己是個內向的人,總有人不信,甚至問:「你什麼時候變了?」可性格這東西,如河床之形,早已刻定。我與熟人一旦失聯,便不會主動聯絡。除非為了工作,或其他不得不為之的理由;即便如此,我也總是小心翼翼地避免打擾。
此刻的我,暫且無事身繫。我深知若無職事約束,日子便如野草般恣意而荒蕪。日夜顛倒是常事,有時兩晝不眠,有時又三晝沉睡。每一日的起點都不同,或是午後五點,或是隔日中午十二時。我習慣在深夜吃下所謂的「午餐」:玉米、土豆、紅薯輪番上桌,煮焦亦無妨。饞肉之時便點一份炸雞排,權作犒賞。
我以恐怖片、獵奇漫畫,甚至色情影片中那些極端暴力片段來對抗現實,試圖尋找某種神經層面的麻痺。這是否病態,我不得而知。但那些不規律的作息,讓我在床上心跳如雷,頭痛欲裂,輾轉難眠。
我羨慕那些能在週末與假期安然度日的人。對我而言,從大學以來,假期幾乎不再是休息的代名詞,而成了時間的虛無。
若要我列出最常重看的三部電影,答案或許出人意料:《聚焦》、《西雅圖夜未眠》、《星際穿越》。它們各以不同的方式,承載了我對「理想」的全部想像。
《西雅圖夜未眠》中,Annie 為了一個從未謀面的聲音,毅然離開了完美無瑕的未婚夫;《聚焦》裡,那些記者為了揭開一場全世界視而不見的醜聞,不惜觸怒權力、得罪熟人,只為換來一句:「揭露真相,你圖的是什麼?」;《星際穿越》中,一位父親為了拯救未來的族群,孤身遠赴星際,離開年幼的女兒,在宇宙的流光中漂泊十餘年,歸來時,兒子已逝,女兒也垂垂老矣。
而現實世界裡,也有那樣的人。他明明可以選擇在彼岸安穩度日,卻毅然返回風暴中心。劉曉波——那個幾度入獄的名字,那樣的從容,燃盡了歲月,也照亮了命運。
這些故事,彷彿都可以用一句話概括:滿地都是六便士,但我只追隨月亮。
我是個理想主義者,也許,更是個英雄主義者。這並不意味著我對他人有過高要求。相反,我理解並尊重那些選擇安穩、追求私利的人。但若談及親密關係,我更希望對方也胸懷相似的執念——能為信念赴湯蹈火,能為真理獻身。
我內心燃著一團火,那火名為癲狂,也名為獻身。它令我相信:我或許會死於非命,而那樣的方式,恰恰正是我渴望的歸宿。我終於能理解那些昔日我無法理解的人——那些「正常人」何以忽然癲狂。他們不是瘋了,只是終於開始燃燒。
所以,每當節日來臨、煙火升起、倒數響起時,我總是沉默。不是不願歡笑,而是早已明白——真正的重頭開始,從不在鐘聲響起的時刻,而在無人知曉的夜裡,那些無人見證的堅持與掙扎。沒有人能真正救你,除了你自己。
但我依然願意相信:即使腳下滿是六便士,只要我還記得怎麼抬頭仰望月亮,就永遠不算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