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浪為岸

寫一個被異文化改變的影響。

突然想起余華小說集名《我膽小如鼠》，寫少年成長的敏感怯懦、躁動恐懼。

我從小也膽小如鼠，什麼都怕。怕失敗，又怕累怕努力；怕改變，又怕一成不變；怕與人接觸，又怕孤獨。很長的時間總是自己在跟自己打架，提不起又放不下。總是想以最偷懶、最便捷的方式做選擇，結果就是，那些繞開避開的艱難的路與大石頭，我都必須再花加倍的時間與耐心去走一遍。

沒有什麼課題是真的可以避開，或遮住眼睛矇起耳朵不管不顧的。這個道理，我要到很久以後才明白。

所有目標不會有終點，只會加深與蜿蜒。同理，沒有一堂課是真的修得完的。情感、人生、學業或事業上的追求、對自我的理解、對他人的探索，皆復如是。但年輕時的我太急躁，太求成，總想快速地通向答案。那樣的答案往往不是好答案，總需要一再推翻重來。

現在的我，已經不覺得哪裡，或是誰，能給我任何答案。更不覺得，那個答案應該是絕對、單一、封閉、不可變動的。在職涯上，在情感上，「非得如此」的執念其實非常危險。

2018年讀了《道德浪女》，開啟我很多關於新的思考。對我來說，就像是從安土重遷的農耕文化，轉變為需要流動遷徙的遊牧民族一樣。也許這也沒有什麼好壞，而是因應現實生活條件而發展出不同的應對策略。有些人能夠安安穩穩地待在符合社會主流的價值觀裡，不用挑戰什麼，也許是一種幸運。但因為自身的際遇遭逢，而認識了另一種可能，我覺得也不是壞事。

Poly教了我好多，其中之一就是對外保持開放與彈性，對內則專注於自我。

對我來說，工作與情感，可能都處於一種「危脆生命」的狀態。充滿動搖、不穩固，面對的是難以確定的未來。在不斷漂泊航行的日子，可能只會想著「上岸」，但不論上不上岸，都不應該成為一艘船值不值得存在的理由。

如果上岸，岸就是陸地；如果在航行中，浪就是陸地。即使在顛簸的浪中，也該練習維穩內心的寧靜，向著想去的地方進發。

而總是要揚帆，總是要前行，船的安全感、意義感與價值感，應該存乎己心，而不在於包裹它的外在環境，是海洋還是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