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篇 73:26
奶奶走了。
同我的爷爷去世时一样,家人还是在离世之后一周再告诉我,其实没有人知道我自己已经被封闭在了小区里快一个月,他们还以为我在北京,并告诉我:疫情时别回来了。后面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分辨,我挂了电话,望着窗外,偶有几盏灯火,这近一个月的委屈、沮丧、痛苦、失落,被这通电话划开了一个口子,再也无法用忍耐来控制。下午还在焦头烂额为别的事情烦恼,并告诉自己一定得撑过去,谁知道刚想一鼓作气站起来,又被噩耗击倒。本来在烧水,想着晚上喝杯热茶,平缓之后再如何。手抖到茶壶无法拿稳,热水洒了一地,赶快低头清洁,手也被烫到,虽然不疼,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同我的爷爷一样,我也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我对奶奶的记忆并不清晰,大部分都集中在了小时候。从去外地上学起,我回家的次数都很少,大概每年只见她一两次,总是感觉没什么变化。近三四年,随着我与家里进一步的疏远,奶奶家也很少去。几年前她过生日,我知道她喜欢花,买了很大一束,后来再去奶奶家时,那束花还在窗户旁放着,虽然渐渐枯萎,也能看出来每天还是有人打理。她有着山西人特有的一种执着,若是做一个东西,不管好坏一定要做出来。她四十岁信基督教,为了看圣经便自己开始学着查字典认字,把圣经用笔抄写在家里任何的纸制品上,如废旧的烟盒,碎纸片,旧台历上。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每天定时在睡醒,饭前,睡前祷告,家里堆满了基督教的各种印刷品,十字架成为墙上为数不多的装饰物。她要我背诵《箴言书》和《祈祷文》,说这里面有用之不竭的智慧。她对教会的贡献很大,教会的弟兄姊妹是她最好的朋友以及日常信息的来源。她厌恶人群,过年时家里人聚会,她简单吃点后会毅然回家休息。她的口头禅是:感谢神。她的生活过分的节俭,却在我每次去做客时让我「多吃点东西」。即使是刚吃完饭,她也要拿出水果和点心。自我上大学开始,她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一开始是腿疼,后来胳膊也开始疼痛。医院查过,说并不是腿和胳膊的问题,问题在大脑。家里买了一个理疗床,据说是每天需要躺在上面一个多小时,原理我不懂,大概是有微弱的电流经过,会增强心脑血管的活性。奶奶坚持了几个月,去探望时,都会说「好多了」,而这个理疗床上渐渐堆满了杂物。她喜欢南方,说那里空气好,潮湿暖和,在某一年让我的父亲带她去海南岛某地租了一个小房子,住了几个月,久了后说饮食不习惯,便回来了。
我试图组织语言,来简单叙述她生命的一部分,只觉得苍白。现在的我除了悲伤,也没有别的感觉。这个春天,都融化在面前的这片黑夜里,像雾一样不会散去。奶奶走了,她会在闭眼时,看到一束光从天而降。这个世界上爱我的人,永远少了一个。
「我的肉体,和我的心肠衰残。但神是我心里的力量,又是我的福分,直到永远。」—— 《诗篇 7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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