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中路》导演一审宣判，刑期超检方建议量刑

本文作者：林砚青

2025年1月6日下午1点45分，《乌鲁木齐中路》纪录片导演陈品霖（网名：Plato）案一审在上海市宝山区人民法院开庭。庭审三个小时，合议庭合议约一个小时后，法院以“寻衅滋事罪”判处陈品霖3年零6个月，刑期至2027年5月27日。

据悉，此次开庭，陈品霖的辩护律师直到1月2日才收到法院的电话通知具体开庭时间，仅有三天准备。庭上，陈品霖精神状态尚可。两位律师均作无罪辩护。

陈品霖被当庭宣判后，曾在此案侦查和审查阶段担任辩护律师的方县桂表示，陈品霖此前已认罪认罚，检方建议量刑2年，但法院拒绝采纳检方意见，这超越了法定理由。

根据起诉书，陈品霖因制作并传播《〈乌鲁木齐中路〉白纸运动一周年完整回顾纪录片》被捕。检方称，陈“明知是编造的虚假信息，在信息网络上散布，造成公共秩序混乱；转发引用辱骂国家领导人言论，损害国家形象、严重危害国家利益，情节恶劣。”

前辩护律师方县桂在X（原推特）上发文表示：陈品霖在开庭前已经在律师见证下和检方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庭审中，法官也向陈品霖确认了认罪认罚。

“依中国刑诉法第201条规定，认罪认罚的案件，法院确认了真实性之后一般应当采纳，除非违背当事人意愿，或影响公正审判等五项对当事人有利的情形，才可以不采纳。而对于认罪认罚的案件，当事人不得否认起诉书指控事实。陈品霖在开庭前签署，相当于放弃了对起诉书指控的核心事实的辩解，同时完全放弃对其行为是否构成寻衅滋事等法律适用的辩解。”

在这种情况下，宝山法院以陈品霖态度不诚恳为由拒绝采纳检察院的建议量刑，方律师认为此次审判并不公正。 他告诉记者，陈品霖的辩护律师在庭审翌日已将上诉状交与陈品霖，陈品霖很有可能会在十日之内上诉。

陈品霖是福建省霞浦县人，出生于1991年，大专学历。他曾在网站Bilibili工作，但在疫情期间被裁员。随后，他和朋友在上海合开了一家公司。如果白纸运动没有发生，他原本打算去东南亚拍摄影片。

2022年11月26日，白纸运动爆发当晚，他和朋友前往乌鲁木齐中路，参与悼念与抗议。他们在现场拍摄了大量视频，次年10月，萌发了为白纸运动创作周年纪录片的念头。陈品霖迅速收集素材、剪辑视频，朋友负责校对英文字幕，影片于11月26日晚间制作完成。

2023年11月27日，陈品霖在YouTube频道上通过账户“Plato如是说”发布纪录片。片中，陈品霖除运用个人拍摄内容外，还收集了大量海内外白纸运动的抗议现场视频，以及上海封城等疫情期间的记录。纪录片片长1小时16分钟49秒，英文译名为《并非境外势力》（NOT THE FOREIGN FORCE）。目前，该账户已被删除。

纪录片发出前，陈品霖提前在X上私信了账户“李老师不是你老师”、王丹和黄意诚等人，希望他们能够帮助转发。在视频简介部分，他阐述了制作该纪录片的理由：“我制作了这部《乌鲁木齐中路》纪录片，记录了个人参与到这场抗议中的经历与感受，想要探讨一下，为什么当中国内部矛盾出现的时候，总要境外势力出来背锅？答案每个人都很清楚，政府越是在误导，越是在遗忘，越是在屏蔽，我们就越是要发声，越是要提醒，越是要记住。”

2023年11月28日23点50分，陈品霖与一同制作纪录片的朋友被捕，并被关押至宝山看守所。

方县桂律师向“低音”回忆，2023年12月初，经陈品霖的家人委托，他代理了此案，并提交会见申请，但整个过程并不顺利。会见申请直到12月下旬才通过，接待警察表示，该案只有手写记录，没有电子存档，无法查询。

陈品霖案由国保支队承办。方律师表示，他多次联系承办的国保工作人员无果后，拨打12389（公安机关和民警违法违纪举报平台热线）进行举报，才最终联系上，并在12月27日第一次会见陈品霖，此时距离他被捕已近一个月。

会见前，陈品霖已经被提审六次。

2023年11月29日，被捕的第二天，陈品霖被两次提审，过程中，警察向他出示了大量证据，包括视频每一帧的截屏，以及他与王丹、“李老师”等人联系的联系记录等。陈品霖对证据一一签字确认。他告诉律师，他认为国保既然已经掌握证据，不承认也没有用。

方律师告知记者，陈品霖的提审记录中记录了一段他和警察的对话。警察问他为什么要制作这部纪录片时，陈品霖回答：

1. 我觉得大家一起上街参与的这次抗议非常有意义，希望通过这个影片给历史留存一份记录；

2. 我认为疫情和后来发生的各种都应该是国家领导人的责任，我希望通过这个影片谴责国家领导人；

3. 我在被B站裁员后，经济状况很差，希望以此来表达不满。

2024年1月5日，陈品霖被上海市公安局宝山分局以涉嫌“寻衅滋事”罪正式批捕。2月18日，此案被移送至检察院起诉。4月3日，上海市宝山区检察院就陈品霖案件向宝山区法院正式提起公诉。方律师称，检察官告诉他，陈品霖案属于“4・15”（全民国家安全教育日）案，国家会高度重视、重点打击。

此案原定在2024年6月7日开庭，却因不明原因被推迟。直至此次一审正式开庭，两位现任辩护律师都未能复制案卷材料中的电子数据。

方律师告诉“低音”，陈品霖性格温柔，说话起来慢条斯理，声音很轻。看守所内会见时，他表现得十分开朗乐观，情绪稳定。

方律师还回忆道，第一次会见时，陈品霖首先问了他两个问题：你相不相信法律？你相信宪法吗？在得到回答后，才开始关注自身案情。

在方律师看来，陈品霖不属于公众所认知的异议人士，他对很多事情不了解，也不知道国保和普通警察之间的区别。陈品霖表示自己在制作这个纪录片之前，已经了解到危险，但并不清楚危险的程度。但他告诉方律师，自己并不后悔做这些事，在得知外界对他的声援后很开心，希望有人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