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台笑 第四章（下）

“龍應來此人，江湖名聲雖然不佳，但我深知他並未真的做出什麽喪盡天良之事。此時見他青龙帮如此下場，又想這幾個魔頭多半是挑了本門暗樁之人，就打算他們聚在一起之時一起殺了。誰知這幾人卻商議起一件事來。”

她看了一眼宋晚照唐丹青二人，慢慢說道：“原來，那位的公子……竟然到了益州。這些人前幾日所說的“大人物”，正是此人。”

雖然已經聽到師傅提起，宋晚照還是覺得心頭一震，脫口道：“竟是真的？”

唐七一楞，慢慢點頭道：“正是，我聽了一時也是一驚。再細聽，卻原來錯怪了魔教。他們到時青龍幫已經這般模樣，這一地的屍首不是他們下的手。這幾人功夫雖然不錯，腦子卻不太靈光，猜測了半天也猜測不出個什麽道道兒。不但青龍幫不是他們下的手，連本門的暗樁也不是他們做的。這幾位大爺還一起商量如何上唐門拜會，一起尋那人。我聽得煩悶，正想一走了之，卻有一個人從外頭跑進來說什麽“趙長老傳信”。我這才知道趙東庭竟然也來了，人就在萬州。”

“聽他們再談，卻是有兩個小家夥帶了個人在萬州雇船夫。一路大驚小怪，顯然是帶的那人身上有什麽蹊蹺。趙東庭已經混上船，商量好要在江上下手。我聽了一聽，就知道必是你二人。”說著白了唐丹青一眼：“宋呆子雖然呆，做事卻向來穩重。此事不用問，定是你在弄鬼。” 說著又打了個哈欠：“這不，我就一路跟了下來，正好碰見你們。”

唐丹青恨恨道：“說完了？說完了我可就要揍你了。” 唐七奇道：“在下不才，又做錯了什麽？” 唐丹青笑道：“你做什麽說師哥比我穩重？” 唐七嘖嘖道：“我掐指一算，就知道四處宣揚必是你的主意。你是怕賊人以為此人在唐門大船上吧？領情領情。不過……要我說，何必呢？倒不如把此人往衙門一送，著他家人領回。他既然本無武功，醒了也就無事了。日後……若有日後，再做打算。”

唐丹青急道：“那你就不怕別人搶在咱們前頭去查他為什麽中了這個毒？”

唐七翻了個白眼道：“要不是伊人在，你們能知道他中了那邪門的毒？要是你們都看不出，天下還有誰看得出？” 說著不去看面面相覷的唐宋二人，自顧自又打了個哈欠道：“此人既無內力，再過一兩個時辰也就醒了。宋呆子，等他醒了你問清此人家在何處，將人送回去。然後你們就立刻回青城見師叔去，此次咱們唐門和青龍幫一起在江州被人端了，連敵人是誰也不知道。只恐後事難料，還請師叔小心。”

宋晚照沈聲道：“既然和魔教交了手照了面，只怕送他回家不妥。”

唐七道：“敵暗我明，我門中已有十數個弟子遭了不測。你二人回青城路途迢迢，一路上還不知會遇到什麽。難道你們還能帶著他嗎？不是我說，這孩子跟著你們只怕更兇險。”

三人一時相對默然。半晌，唐七方嘆道：“十年了。江湖上太過平靜，咱們唐門弟子雖然眾多，然而真的遇到事了，人多又有什麽用？若真是那位的公子重出江湖，這天下……必然大亂。見了這惆悵舊歡如夢，還有什麽想不明白的？晚照，丹丹，聽我一句，盡快回山。”

唐七為人刁鉆古怪，唐丹青自小與她爭鬥，屢敗屢戰，每每要靠著耍賴扳回一城。此人一舉一動唐丹青熟悉萬分，此時見她眼瞼微垂，臉色黯淡，不由奇道：“臭貓，你不會真的害怕了吧？不過是幾個小賊。等咱們回山了稟明師傅，定能給這些姐妹報仇雪恨。”

唐七微微一笑：“這十年咱們唐門稱霸天下，不過是因為中原武林屢經挫折。不過天下萬事均有定數，十年樹人你總聽過。何況，那位之後……如今，南北之爭也是如箭在弦。這幾年我遊歷江湖，所聞所見，日夜憂心。此情此景我在心中盤算過無數回，卻沒有料到來的這麽快。”

她見唐丹青又要說什麽，伸掌阻住她，又續道：“你二人將那小子送回家去，就速回山上。若是此事是我多慮，過個一兩個月自有分曉；若是不幸而言中，那還請你師傅師娘約束門下弟子莫要下山，只盼躲過此次之劫。”

她忽然擡眼，一瞬間眼中似有刀光閃過：“十年來唐門除暴安良，子弟時有折損。江湖卻道我等女子是牝雞司晨。既然如此，那這次，大家就各安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