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生活、飼育箱、拮抗作用：寫，寫在無處不在

我看見，當牛奶從紙盒中被倒出，在透明杯子中被填滿。顧客在取餐櫃檯邊等待，我在星巴克裡面。這是再平常不過的畫面，但我就想寫這件事情，沒有什麼邏輯跟原因，有時候寫就是寫而已。

我很想說這件事情，我的書寫常常沒有什麼應該要做的是情，沒有什麼目的導向，也沒有什麼金錢掛鉤，我就只是想寫自己想到的、感受的、看見的事情而已，這就是我的寫作方式。

「這是我的忍道！」如果在火影忍者的世界觀中，大概可以這樣概括而論吧？

我從生活中感受細節，揀選那些我覺得重要的事情，然後像是折疊一張惹人憐愛的色紙一樣，輕輕地把它折成紙鶴，收進我珍藏的玻璃罐子裡，等待有一天當成禮物送人。

生活一直都是有趣的，當然也有無趣的部分，但我們必須一直都待在裡面，既像是昆蟲待在飼育箱裡面一樣，既然無處可去，那為什麼不自得其樂呢？

寫下這些細節，然後持續層層疊疊地壘上去，然後用各種五花八門的方式消化，最後像是一頭牛一樣在紙上反芻，成為某種有意思、前衛（又價值不菲）的現代藝術。

生活。

我從無法逃離此處，在過去的時光中檢索，在此刻的氣味中生活，看見穿著厚重橘色羽絨衣的人從門口走進來咖啡廳，然後——坐下。

沒什麼特別的，但就是如此地簡單地寫著。

我想這就是我的生命。

我既然在這龐大的飼育箱中，在我生命結束、死去之前，我都得在這裡待著，與其渾渾噩噩地在等待下一餐飯出現，下一個甲蟲果凍現身之前，就這樣毫無思緒地被本能支配，倒不如在此地尋找樂趣，尋找讓我著迷的人事物，那應該會有趣的多吧？

說到底，寫作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媽？

在生活中揀選，然後放進腦子中冷藏，等待有天需要使用的時候拿出來用。

生活與寫作就像是一套運作精美的拮抗作用，在呼吸吐納之間運作，在日升日落之間運行，在雨水落下與蒸騰之間顫動。

我在花朵之間寫作，

也在咖啡廳與嬉鬧共處寫作，

也在候診處寫作，

也在做愛後躺在床上時寫作。

寫，寫在無處不在，寫在任何呼吸的瞬間。

我想那就是我吧？

是我在這小小的人生飼育箱中的掙扎，在一季一季過去之間，聲嘶力竭的蟲鳴，以此證明我還活過，以此證明我存在。

我是我，我是陳伯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