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之地

2025年4月1日，公司要搬家了。准确地说，是公司被并购了，我们这些原本在小办公室里忙忙碌碌的人，从最开始的四个，到后来的十五个，整整齐齐地被打包并进一个接近六十人的大办公室里去。

过去三年，我们的办公室在东京市中心一间 WeWork 共享空间里。说起来，这地方对很多人来说不过是「办公场所」，但对我来说，它是这场公司合并前，最后的回忆。

WeWork 的配备几乎是标准套餐：咖啡免费、啤酒机常年开放，啤酒的口味有两种。一个是日本本地的 The Premium Malt’s，另一个是比利时的 Hoegaarden 白啤。我曾经偏爱那款福佳白，带点柑橘和香料的酸甜味道，轻轻一杯，脑子会松下来一些。后来医生建议我戒酒戒辣戒油戒茶戒咖啡，我也很听话。于是，这两年，吧台上最稳定的风景是我那只马克杯，装着白开水。

这地方的体验很好。灯光柔和，背景音乐永远不过分吵闹，气氛松弛，像一家没什么业绩压力的咖啡馆。周一或者周二会有免费的小点心。唯独椅子，总是坏得莫名其妙，坐着坐着，扶手就会松掉，或者轮子卡住，这世界，果然没有什么是稳固的。

在这样的地方，我做过很多事情：建模型，调参数，做市场分析，也和同事一起为了一个市场信号争得面红耳赤。偶尔也在调试程序时卡壳，debug 到深夜，隔着屏幕着急回家。这里见证了很多琐碎、混乱、烦人的过程，也见证了那些工作和生活刚好保持平衡的时刻——傍晚六点，电脑屏幕映着窗外的夕阳，楼下街道上的人影拉得很长；夜晚十点，整个办公室的灯火和外面城市的交通交相辉映，连忙碌都显得有点温柔。

如果可以，未来，我倒是想再来一次。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纪念，而是想坐在那张椅背松松垮垮的椅子上，端着我的马克杯，装一杯白开水，悠闲地等着，别人排队接咖啡，或者一杯啤酒，坐到我身边，闲谈一会。

事实，我也未必觉得这里有什么特别。这些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也是我生活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