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饭桌上】洋蓟

写了两个小短篇之后，想为自己的写作计划定个框架。我的想法是在介绍意大利美食（美食在意大利人的生活中比重真的很大，各种名堂的饭局也是社交的场所，我也特别敬佩意大利人对待美食严谨的态度）的同时，能写一些我对意大利社会，文化，还有女性地位的感受。这些仅限于从个人经验出发进行的梳理和反思。

白的两个成年儿女不在家的那段时间，通常是我，老维娜，白，保罗四个人一起进餐。热爱做饭和烘焙的白是主厨，我帮厨，老维娜在家里负责洗衣，缝补和熨烫一切（包括洗碗巾，内衣，床单，枕巾，和桌布），保罗永远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个，但也是最风度翩翩的那位。这位曾经是货运公司老板的男人能言会道，精明强干，1米8多的身高，相貌堂堂，虽然一场惨重的车祸为他的额头留下来一个酷似哈利波特的印记，从外表并看不出他曾与死神擦肩而过，也看不出他时好时坏的记忆后遗症，更看不出他到底经历了哪些折磨和变化。他正在把浸在橄榄油和醋中的洋蓟叉起来，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油从嘴角迸出来，餐巾纸被一把抓过，在嘴上蹭得皱巴巴，又被丢在一边。“嗨，你怎么又拿了我的餐巾纸？！每次要擦嘴就找不到，你看，你的在盘子边上好好地，我的被揉成了一团。”白又毫不留情地指责着保罗。

我对保罗车祸前的生活一无所知，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在家中地位的变化。家庭的支柱因为车祸倒塌了，保罗成了家里最闲的人。他的体重上升后，对此的讨论和讽刺不断：你的肚子又大了；看看你的双下巴；你能不能别整天躺在沙发上，是不是又睡着了；你要多吃蔬菜，少吃面包。保罗听到后，通常会调侃自己，“亲爱的，你不觉得我依旧很帅吗？我对自己的形象很满意；这只能说明你的厨艺太好了” 之类。而有的时候，他会将忽然爆发，用胸腔里发出的浑厚男中音怒吼，“够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些！”他会摔凳子走开，有时也会试图打人。 特别爱争执和尖叫的老维娜便会被吓倒，“上帝啊，耶稣，我可怜的女儿，可怜的我。“她会跟我哭诉。白会在震惊中喃喃，”怎么会这样，在大家面前，他怎么可以；他是个病人，太抱歉了，请原谅他。。“

老维娜会坐下来，按住胸口祈祷，然后用小刀把剥得干净柔软的洋蓟从玻璃罐中取出，摆放在盘上，切成几小块，费力地吃下去---她的牙齿已经都掉光了，带了一副假牙。这些洋蓟是白从市场上批发的西西里岛来的新鲜货，她把它们一个个剥掉硬皮，留下软芯，用柠檬汁和水浸泡后，略在醋水中蒸煮，再填入干净的玻璃瓶中用油和醋密封。做完这些后，白双手的手指尖都被染成黑色，好久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