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家庭故事 D5：家族的秘密

今天的題目讀上去像是一部韓劇。家族和秘密，這兩個關鍵詞我都很陌生。我是在第一次拜見岳父岳母的時候，才聽到有人說「家族」這個詞。我一直以為那是個書面語，在新文化的小說裡出現，家族的概念離我實在太遙遠了。我也沒多少秘密，並非我活得有多坦蕩，而是因為我不太會八卦，記性也差，聽到些奇聞逸事睡一覺也都忘記了，這一點，我遺傳了我的媽媽。如果真的要寫點什麼家族的故事，搜腸刮肚，想到了我未曾謀面的哥哥和不曾問世的弟弟或妹妹。

前兩天，偶然讀到中國法律認為胚胎不是法律意義上的人。這在美國是個有爭議的問題，特別是涉及墮胎。但在中國，尤其在施行計劃生育的年代裡，墮胎是司空見慣的事。我的媽媽和姐姐都墮過胎，這是我後來聽說的。

我有兩個姐姐。大姐出生後不久，媽媽又懷上了一個男孩，那是令家裡人非常高興的喜事。畢竟，外公是家裡的獨男，還有一個妹妹嫁到了日本。我媽媽又是外公外婆的獨女，雖然受到他們百般疼愛，但是在那個年代，重男輕女的觀念還是非常嚴重。（其實外公外婆還抱養了一個男孩，我的舅舅，這個故事以後再聊。）所以到我媽媽這一代，日本的姑姥姥一定要媽媽生個男孩。不幸的是，媽媽孕期摔了一跤，哥哥未出生就夭折了。我其實是很希望有一個哥哥，但是，如果我的哥哥出生了，也許就沒有我了。

上小學還是初中的時候，媽媽住院了一兩天，我由於非常擔心，所以還有印象。媽媽身體一直不好。她生我的時候，超過預產期好多天，催產後又大出血，算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她比較胖，長期血壓高，很早就需要靠藥物控制。她生病住院，我除了非常擔心，並沒有多問過緣由。媽媽過世後，和姐姐聊天時才聽說，那一次住院實際上是墮胎。我差一點就多了一個弟弟或者妹妹。打掉那個孩子應該是恰當的決定，母親算是高齡孕婦，加上她本身體弱多病，再次懷孕是有很大風險的。再說，計劃生育政策還沒有廢除，醫院和她的單位也不會讓媽媽生下那個孩子的。

姐姐墮胎是前些年的事情。那時計劃生育政策好像已經有所鬆動，雖然沒有官宣，但是很多人都在戶口上做文章，生了二胎。姐姐第一胎是個女孩，她的婆家雖然也很喜歡，但是當姐姐不小心懷上老二的時候，他們表示非常支持，應該是想要個男孩吧。姐姐是最喜歡小孩子的，她從小就擅長帶小孩，也許是因為我的原因吧。大姐先成家生子，二姐在外甥身上就花了不少心血。等自己有了女兒，她自然悉心照料，呵護有加。身懷老二時，她猶豫了，主要是擔心精力和財力吧。獨當一面的二姐是個能幹的女人，送走了父母之後，我在她眼裡也看到了疲倦和乏力。墮胎後，我再給她打電話，她告訴我那個胎兒是男性，然後是長時間的沈寂。我不知道怎麼寬慰她，我也無法真正體會她的痛苦。後來，她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