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店歌

二十八歲渾渾噩噩的過了七十幾個日子，墜落的速度太慢以至於到谷底時才意識到又回到了黑暗的時刻。去年（2024）底最後一場專場是無妄合作社《開往天堂的海盜船》。這才發現無妄陪我過了近十年。

第一次聽無妄的現場是在2018年的小地方。那場沒有搶票、沒有爆滿，沒有推擠，連護城河都沒有，只有演出《開店歌》台下衝撞的樂在其中的樂迷們。

2019年10月10日去了第一場專場，是我從印度回來的當天，改了機票提早飛回來接香港前線受傷的朋友。那晚無妄唱了《開店歌》、《在圍城與你失散》，唱了法國革命歌，替香港朋友說聲加油。也唱了《人們來了》，說了寫下這首歌的故事，說這首歌獻給在各個崗位各自努力的人們。

2021年，第二次看無妄專場，因為疫情大家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他們第一次唱了《憤怒》，像是把破青年的心聲都吼了出來。這幾年間，在大大小小的音樂季、凱道上、總統府前看他們表演，聽他們唱出這個世代、這個社會的聲音。強烈感受台下的躁動，即使坐在椅子上，那幽微的共振是如此有力量的引發共鳴，演出到《開店歌》亦是如此。

2022年，踏入《我們和解吧》，疫情一波波侵襲這個世界和人心。而我像是跟著他們的音樂經歷各種時期和階段。無論在情感面工作面，時常處於的兩個極端值狀態，自我矛盾到把兩個自己都逼到懸崖邊，搖搖欲墜。

「我們和解吧。」最後的最後，站在舞台前第一排正中央，我在心裡對自己說。

2023年的第一場專場也是無妄合作社━━《太陽的黑暗面》 ，

「日子一天天過，路慢慢走。」音樂一下淚腺即被刺激，是《開店歌》。安可曲則是2019年專場印象最深刻的一首━━《人們來了》，而我站在去年同個位置開始大哭。

「一路上人來來去去，這首歌敬所有在場與不在場的朋友們。」

那天走出來後我點起一根菸，我跟可萱說想志明了，她跟我說前幾天的台中場志明聽到這首歌也落下了淚，這是一起看這麼多表演第一次看到他哭。後來我問志明，他說他想起那段日子、我們以為過不完的那段日子。

於是，我想起了那段日子。

生病日記第一篇寫於二〇二一年四月十九日。

2021年四月，疫情爆發、病情復發。我把工作辭了，與可萱和志明開始在內湖過著曾以為過不完的日子，吃藥、睡覺、追劇、拍照、打lol、看書、運動。

天氣好時，我們會到海邊，吃著麥當勞或薯片，曬太陽吹風玩水，在離開前把垃圾撿乾淨，然後心滿意足的踏上回家路途。通常白天大多時候就是睡覺拍照抽菸講只有我們笑得出來的爛笑話，而夜晚有時會被紅色的鮮血和透明的淚染色。

我還是搞不清楚日子到底過完沒，或者過不過得完。有人畢了業、有人找到新工作、有人轉換跑道、有人仍在迷惘。好多事變了，卻好像什麼也沒變。在這精神時光屋裡，仍承載著每個靈魂的記憶與憂傷。

2024年底，無妄合作社演出全新EP專場《開往天堂的海盜船》。

「很多人會問我，無妄要怎麼突破現在，在保有自我的前提下突破，然後往前進。

那時我會覺得，那段時間我們好像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但是現在回過頭來看，我覺得我有一個很大的收穫，就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你們自己覺得對的事情，從來都沒有一套標準程序可以讓你照著走。即便我們現在身處在一個很便利的網路時代，很多事情都可以在網路上找到解答，不管你在做什麼，可能在聽音樂或是看電影，你會去想大家想的跟我是不是一樣，對於一首歌或是對於一部電影的感受，是不是一樣的？

無妄想在這邊跟大家說，不要急著去得到別人的理解跟認同，做音樂、做藝術，或者是上班族學生都好，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好玩的事情都是在令人不安的狀況下才會發生的。儘管，你看看你的四周，看看你的左邊、右邊、前面、後面的人，我們每個人都不一樣的。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一樣的。這個世界之所以會這麼有趣，就是因為是由這麼多不一樣的人所組成的。

希望大家都可以在自己喜歡的事情跟覺得對的事情上，這條道路上面找到自己的理想之地。希望你們可以堅持下去，堅持下去，這個世界會因為你們的堅持而變得更好。」

記錄下那天郭力瑋的talking，這才發現《開店歌》就這樣陪了我將近十年。可能正如同歌詞「日子一天天過，路慢慢走，荒廢的日子還那麼多」。我們正是把一個又一個荒廢的日子過成與眾不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