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紐馬看見川內優輝

五年前的今天，十一月一日，萬聖節後一天，是紐約馬拉松。我第一次去現場看，先上網查一下路線，哪裡拍照最好，最後敲定半馬點的普瓦拉斯橋(Pulaski Bridge)橋下。三年後參加紐馬，過橋時才發現，真正的半馬點在橋上，下了橋其實已過了半馬距離。

那天天清氣爽，遍地黃葉，前一晚是萬聖節巡遊，很多人仍未起床。我計算好時間，十一時半前到達橋下。附近馬路已封鎖，沒有車，沿着積臣大道往布魯克林方向走，很快就找到普瓦拉斯橋。橋下小貓三四隻，比警察更少，頓覺自己找對地方了。隨便一個位置也可以正對橋面，清楚看到下橋的跑手。

從未這樣近距離看馬拉松，以前有人給我講馬拉松，我會以為那人是神經病，這麼悶的運動誰會去看。等待跑手的時間着實很悶，也不知道會看到些什麼。看着時間慢慢的流逝，我開始注意身邊的人穿的是什麼鞋子，前面那個女警到底腰圍多少，褲子怎麼如此闊的。

突然，現場一陣興奮，有人叫囂，是輪椅組到了，大家拼力搖鈴和鼓掌。幾年後，我才知道輪椅組是最早出發的，那天我在橋下等待時，冠軍早已到終點了。接着下來的是女子組領先集團，那時對一眾精英馬拉松跑手也不熟悉，只覺得她們真的很快，像羚羊一樣，達達達，一陣風的就颳過你面前。

之後是男子組，在一群黑人之中，竟然看到一位亞裔，一看跑姿，已知實力很強，最後他拿了第六，頭十名中唯一的亞裔，後來才知道他是有名的市民跑者，日本的川內優輝。可以這麼近距離一睹他的風采，事後回想也覺得有點飄飄然。

他是拚命三郎，每次跑馬拉松都好像不要命的豁出去，用他的說法就是「一生懸命」，過終點時咬牙切齒，然後不支倒地，要人攙扶，然後坐上輪椅。最厲害的算是二零一八年奪得波士頓馬拉松男子冠軍，那一年天氣極之惡劣，許多面熟的精英跑手都無法發揮水準，不敵天氣中途退賽，能夠完賽已是萬幸。許多人可能覺得他是幸運，沒對手下才拿到冠軍。但大家都是跑手，為何只有他可以捱得住雨橫風狂的嚴寒天氣？

當年他為了準備四月的波馬，特別在一月的冬天去了美國麻省波士頓附近一個小鎮Marshfield，參加了一場只有他和另一個跑手的馬拉松，氣溫低至攝氏零下十七度，最後他第七十六次在二小時二十分內完賽，順利成為波馬邀請的精英跑手。這樣的天氣，沒有人支持和打氣，一場沒名氣的比賽，他也肯拚命去跑，這世上，恐怕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到他的了。

風調雨順，大家看似一樣，但一場危機，高下自然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