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母親

2021年1月16日 夜9點多，姐來電說媽失去意識，正急救中，我應了一聲怎麼會這樣?此時眼淚早已不聽使喚，老淚縱橫，姐說讓媽好走，就不再插管了，我表達沒有意見，畢竟自2020年5月從ICU搶救回來，都是哥哥姊姊輪流在照顧，10點出頭，大哥說急救無效，我再也忍不住淚奔了，回到臥室自責，最近身體欠佳、沒能回家，放聲哭泣，沒見到母親最後一面，真是不孝。

與老婆立即收拾行囊，急奔老家，回到三合院門口，依古例跪爬進入庭院、台階、到正廳，再看您最後一面，每爬一步都是悲泣失聲，我最摯愛、最了解我的母親已天人永隔了，滿腦都是媽媽過往愛的關懷，不孝子來晚了，請原諒不孝子，也請母親別罣礙，子孫都安分做事、工作穩定，請您放心與佛祖同行到西方離苦得樂。

記憶所及，從未受母親責打，母親從小要求我們天天打掃的好習慣，每日小孩被分派打掃區域外，還有做不完的家事及手工加工，但遇到做功課及考試則一律教育優先，有一次父親要我們到農地幫忙，母親堅持讓我們先念書考試，母親或許不知道教育是階級流動的主要通道，當年祖父及母親都明白讀書識字可增加就業機會的道理，雖借錢及當女工也要我們完成學業，哥哥們靠半工半讀完成了大專學業，我則幸運地一路唸到研究所，進入了母親不甚明瞭的金融、科技等工作領域。

10幾年前，平步風雲多年的我，遭逢人生低谷，就業中斷、煩心不已，無人訴說，財務也吃緊，母親不敢直接問我公事，每次都靦腆地問我，生活夠不夠用?老闆有正常發薪嗎?我說夠用、不用擔心，但每次回到台北，母親的電話就來了，說在背包塞了一些錢貼補，每次困難時，雖然自己從來不說，但母親總是知道，這輩子最懂我的無疑是母親了，而我的裝腔作勢、故作自然，總瞞不過母親的法眼。後來重回職場，有穩定收入，過年給母親紅包，您總是推辭，要我先改善財務，我告訴母親一定要收，這樣才會愈來愈旺，母親點了點頭，今年特別準備了大紅包要孝敬您，您卻突然走了，兒子內心真的非常痛苦，您高齡90的驚人記憶力，恐非我能及，所以誤判我們還有幾年的時間，但突然面臨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情境，特別的不捨及扎心，後悔莫及。

守喪期間，家人忙裡忙外，守孝拜飯，凡事都要商量該怎麼做，以前都是母親操辦一切，對祖先及神明的敬天禮節，我們都深刻認知您的重視，平日及節日對祭祀拜拜，您一向盡心盡力，去年5月即使在ICU也要交代記得拜拜，而現在的我們可就手忙腳亂了，怎麼拜、用甚麼紙錢?都只能倚賴葬儀社的禮儀師，所有的印象都是數十年前祖父及祖母過世的經驗，現逢疫情及工商社會已難實行，子女們只能簡化不失隆重的送別您最後一程，希望母親諒解。

做七期間，法師一再帶領家人持誦阿彌陀經及金剛經等功德法事，也簡化了披麻帶孝，以素衣素褲取代，因頭七前夕暫回公司批公文，夜裡無心看到一則淨空法師的開示視頻，所以頭七當天夜裡，特別在老家持誦地藏王菩薩本願經回向給您，願您無懼平和到西天極樂世界。

子女協商不正式舉行公祭，但以自由拈香儀式取代，告別式之前，需通知至親訃聞，來小靈捻香者已絡繹不絕，長輩來，必須跪迎感恩，這是我們知道的禮數，子女們也知道您喜歡花，所以辭謝奠儀、罐頭族、輓聯等，並未特別辭謝花籃，告別式當天花團錦簇，也知道您愛熱鬧，鑼鼓陣一定不能缺，我們知道那是您與祖父的深深連結。因姪輩工作關係，中央機關送來頗多輓聯，地方政要也都來關心，非常感恩，親戚及鄰居來送別者眾，母親您生平做人熱心公益、關懷他人，我們都看到了大家是發自內心對您的懷念。

告別式最後，因父親堅持要親自送別母親，由姪子攙扶，子孫們行三叩首跪拜禮，大家淚已難抑，媽媽永別了，來生願再做的兒子孝敬您。

兒 泣血叩首2022年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