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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a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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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遙遙

Angela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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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追求相同滋味的早餐茶,不再用英文思考,也不再用英文作夢。

我在英國多年,浸淫於西方社會的進步與開放,雖有過留在當地發展的念頭,但也很快地打消。除父母年事漸高及自己長女的身分,也未尋獲愛到死去活來,非得留在西方的理由。

有人說:如果去美國,留學生多,因為寂寞而相互取暖的學子們很快就會陷入愛河,結婚生子,落地生根。也有人說:在那陰霾、嚴肅、保守又擅於嘲諷的國度,不見得過得比較快活,更沒有久留的意義。

無論如何,口試通過之後,我開始投履歷給台灣學校,也獲得幾封正面的回應。改完論文,提報到學校後,更毫不猶豫地開始打包行李準備回家。

在英國的幾年,因為常搬家,行李簡便。傳承而來的鍋碗瓢盆再傳承給尚未畢業的同學,書本及雜物等不急用的東西就由海運寄回台灣。

剩下幾件簡單的衣物等塞進那只由台灣帶來的,28吋,表面有些破損,輪子不太滑順的行李箱,再帶上自己的兩本論文、弟弟送的筆記型電腦及二妹送的相機鏡頭(而自己的單眼相機因借給同學早已被弄丟)。捉襟見肘的我,還刷了大妹信用卡的附卡購買返台的單程機票。


在英國的幾年,我很幸運地年年受到學校徵召,伴隨國際學生事務處處長到台灣參加英國留學展,由學校支付來回機票,也可回家小住幾天。然,往往時差尚未調好,親友尚未話別,就得離開,但也因此可以追上家鄉的轉變及進步的腳步。

這期間,我們再度搬家,搬到東區的更東邊有視野的高樓。老媽退休,老爸因眼疾住院開刀,有段時間生活無法自理。大妹訂婚、結婚又生了孩子;弟弟及小妹總算畢業,開始工作等等。

這些林林總總的家務事,通常得等上一兩個星期或更久,讀到家書後才能更新。但當決定踏上歸途,這些家務事就由二度空間轉變為三度空間,我再也不能置身度外。

我已忘卻從英國離開時,是否有人送機;也不記得抵台時,是否有人接機。只記得那年暑假非常忙碌,雖已確認前往某校任教,仍有些學校主管到家裡拜訪或請我吃飯,期望說服我改變心意。

回家後,最不適應的莫過於得與生活作息全然不同的小妹同擠在一張床上共用一張書桌,還有爸媽過度的噓寒問暖。

我無法適應台北快速的生活步調及悶熱汙濁的空氣。我常站在街角,看著怒氣沖沖的汽機車,不敢過馬路;或走在人行道上,因為凹凸不平的紅磚而扭傷腳,或被飛濺的髒水弄濕鞋襪;或走在占滿機車的騎樓下,不知如何與人錯身而過。

有一段時間,我仍用英文思考,用英文作夢,嘗試調製出相同滋味的英式早餐茶。我的講義仍用著英式英文 organisational behaviour,而非教科書上的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我想念英國的一切,包括被我拒絕、拋棄或遺留在彼端的一切,但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我驚訝自己用「回」這個字,我不才回到家,回到故鄉,且有份人人稱羨的教職?然,過去數年在異國的生活經驗,又豈是短時間內可以抹滅。

一個學期過後,我在學校附近租了間小套房,以應付早八晚八的課,也給自己一個喘息的空間。我不再追求相同滋味的早餐茶,不再用英文思考,也不再用英文作夢。

這時,我才真正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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