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逆风无敌，我看到斯文扫地

文｜费里尼

晚了一点，还是说说新东方。最近在网上把众人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董宇辉老师，到底是逆风翻盘的无敌侠，还是斯文扫地的落难侠？

这件事和汪小菲的性质不一样，汪他妈的店倒了，他收拾旧山河上网吆喝，最后如果成效卓著，那可以称之为逆风翻盘。董老师的双语叫卖坊间喝彩连连，我揣摩伊自己内心五味杂陈——刚打开手机又看到董老师哭了。我猜那绝不是欣慰的眼泪，而是屈辱。我是谁？我又在哪里？你说我一个新东方的英语教师，怎么就去直播间卖起了牛排呢？

很多历史重大转折点，都会有一个万众瞩目的男主角发出这样的天问。而董宇辉的这一段BGM，不是凡尔赛。

大多数观众因为平庸兼具怯弱从而成为高光主角的拥趸——后者替他们完成不可能的任务，熬制浓酽的心灵鸡汤，籍以抵抗寒冬和无行人间的强暴。这个特性也是很多“白事红办”的主要指导原则：既然强暴已经不可避免，能不能做到姿势规范高潮迭起？既然已经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了，是不是再蒙上一块红布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你别说，很多事情这么一想，就顿时色度上来了，美颜打开了，杂音mute掉了，董老师也就被拱上神坛了。

“拱”字用得甚妙。读过初中的都知道，马嘶猿啼鹤唳狮吼……猪拱。

董宇辉还是清醒的，不因为被拱上制高点就睥睨众生。想到遥远的阿拉斯加鲸鱼逐浪画弧线时他正在直播间卖谷饲牛排，难免悲从中来。卖肉当然不可耻，但斯文扫地究可哀——多年来对中小知识分子的灵魂改造一直未见成效，犹如企图将人退回到AI。相反，观众的灵魂洗礼还是比较令人满意，至少他们从一个行业的倾圮中看到了喜剧的诞生并且发出了哑铃般的笑声——这一幕恰好与老舍当年的设想完全镜像——老舍想写一个悲剧，里边充满了各种无耻的哈哈哈。

对这样水性杨花的观众，董老师俞老师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它们的“拱”，有着鲜明的季节性和随意性。而售卖这个东西，最终还要回到商业性。况且，还有知识分子的脆弱性了不是？

总觉得自己“斯文扫地”算一种负能量，早晚会反噬。或许未等到自己作死，观众倒先倦了。不要和观众谈什么操守，他们没有的，也没这个义务为谁宿命地守约。世道已经够艰难的了，还不允许我们努力值回票价么。昔日小甜甜，今日牛夫人。所在多有。

集体残害一名嘿若，这个中国观众自古以来就很拿手。从袁崇焕到董宇辉。翻脸不过一瞬间。就像我从“中国女性的好朋友”堕落为“女权敌人”也不过只隔了1000个汉字的距离。

当然，我不是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