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之城的旅人記憶
寫在前面:剛好搭著旅行的題目,突然來了靈感,趁著連假來寫短小說吧~因劇情需要,有些歷史虛構,請勿校真😅
小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座城市的。
她只記得自己搭上了一輛深夜的火車,城市的霓虹燈倒映在車窗上,如同被時間撕碎的拼圖。火車行駛在無盡的黑暗裡,將她送往未知的地方。
當她醒來時,列車已停靠在一座陌生的站台。車廂裡空無一人,廣播裡響起模糊的聲音:「霧之城已到,請乘客於車停止後再站立移動,下車時別忘了隨身的行李,謝謝您的搭乘。」
她茫然地走下站台,冷霧彷彿從四面八方湧來,浸潤了她的衣袖。空氣裡有著微微的潮濕,混合著舊報紙與鐵鏽的味道。她站在霧裡,試圖記起自己為何來到這裡,卻發現記憶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了一塊。
她只知道,她在尋找某樣東西。但不知道是什麼。
她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方向,只是讓雙腳磕著石板路前行。身邊的店鋪門扉緊閉,招牌上的字跡斑駁難辨。彷彿這裡的時間早已停滯不前。
她的腳步在一扇門前停下:「記憶旅館」。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像是早已在等待她的到來。
她踏進門內,旅館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菸草味。櫃檯後坐著一個戴著銀邊眼鏡的男人。他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你想要找回的,是愛,還是遺憾?」
她怔住,心頭一陣戰慄。「……我不知道。」她低聲說。
男人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書架,手指輕輕滑過書脊,最終抽出一本沒有書名的書。
「那就從這裡開始吧。」
上樓,簡陋的房間,她在床榻邊坐下,翻開書頁,霧氣盤旋,她被拉回到過去。
1969年8月
夏天的空氣中彌漫著汗水的鹹味,陽光穿透雲層,灑落在她裸露的手臂上。她站在牧場邊,望著那手裡握著鼓棒,正細細為每一個鼓調音的男人。
那是一名鼓手,一個比她大十五歲的男人。
她愛他,一種突如其來的情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舞台上,在一套巨大的爵士鼓組後,鼓聲落下,整個世界彷彿都因他的節奏而共鳴。
她喜歡看他專注的模樣,喜歡他的手指輕敲的節拍,喜歡他只穿著黑色背心,汗流浹背的感覺。她喜歡他,甚至是愛他。
還沒醉之前,他說:「你才幾歲,應該去追求你的未來,而不是困在我的世界裡。」
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後來跟一個比自己更年輕的妓女走了,卻不能愛她。
狂風呼嘯,雨水拍打著窗戶。
那晚的颶風狂雨將兩人困住,旅店的房間昏暗,只點著一盞暖黃的燈,她醉醺醺地坐在床邊,耳邊還縈繞著剛剛在旅店餐廳裡,受困房客們的歡騰,才滿16的她,讓尋歡的旅客將自己灌得爛醉,他扶她回房。
她攀上了他的頸,吻了他,帶著不顧一切的勇敢。
她從未問過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
她要的是這個男人的愛,還是她想證明自己值得被愛?她要的是一段未來,還是僅僅是這一夜的確認?
她只想擁有當下,即使沒有未來,她也甘願。
他回應了她,手掌貼著她的背脊,一點一點地加深這個吻。愛欲與渴望在蔓延,她閉上睛,沉溺於這場溫柔的海嘯,如窗外摧著樹葉的颶風,屋瓦飛騰,招牌落地。
疼痛襲來。她的眼神驚訝地睜大,喘息間夾雜著細微的顫抖。他在略略受阻的感受中停下了。他的額頭抵著她,粗重的喘息漸漸平復,雙手緊握成拳,像是在克制什麼。
他想起音樂季前那女子對他說的話:「我有了。你拿什麼養我?」
清醒,讓眼前只看見殘忍,是誰對誰的殘忍?
「我們不能這樣。妳,有妳的未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他拉過被子,輕輕地為她蓋上。轉身離開⋯
她不懂,她這輩子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愛過她。而她的世界,在他停止做愛的那一刻碎裂了。
她從未想過,「愛」是以一種「得不到」的狀態存在,在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困在回憶裡。
「若心底一直為某個人留著位置,自己便永遠沒有新的空間。」
霧之城,進入這座城的人,會被霧氣引到「記憶旅館」,它讓你找回記憶,但不會讓人輕易帶著遺憾離開。它,審視每個步入其中的靈魂⋯
小愛發現自己困在回憶中,她記起來了,旅店的守門人曾經問她:「你是想找回愛,還是遺憾?」
她想找回愛,帶著一種隱隱的期待,認為自己的答案就在樓下。她知道,如果這是回憶,那麼她不要遺憾。
她走下樓梯,腳步輕盈,心臟隱隱跳動,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童話故事裡的主角,準備迎接新的開始
當她來到旅館大廳,她看見了一場婚禮。
如仙度瑞拉的魔法,在大廳中央,小愛的白紗曳地,頭紗輕垂。四周燃燒著搖曳的燭光,朦朧的霧氣從窗縫滲入,見證了這場儀式的存在。
在她的對面,新郎是他,那個鼓手,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她,嘴角掛著熟悉的笑意。他伸出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龐,低聲道:「這一次,我選擇與你共度一生。」
她閉上眼,淚水滑落,微涼的指尖替她拭去眼淚。這是她想要的,是她從未擁有過的幸福。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窗戶,輕輕地灑落。她微微睜開眼,床鋪的溫度還留有昨夜的餘韻,她的指尖輕輕地滑過枕頭⋯⋯那裡彷彿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她的唇角帶著一抹淺笑。
她翻身起床,赤著腳踩在地毯上,這一刻,她是真的相信了,這一切都是屬於她的現實。
她走向廚房,開始準備早餐,動作自然得彷彿這樣的日常已經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她準備要拿出兩個杯子時,她愣住了。
櫥櫃,只有她的一個杯子。
她停頓了一秒,轉頭看向沙發,昨夜他坐過的地方,卻一片空蕩。
她的心猛然往下墜。
她走進浴室,鏡面上的霧氣已經散去,牙刷架上,只有一支牙刷。
她的指尖開始顫抖。她急切地轉身,跑下樓梯,來到旅館大廳,沒有滿室的燭光與霧氣,只是一個冷冷清清的旅店大廳,甚至,不能說是大廳,只是三三兩兩旅人可以站立的空間。
什麼都沒有。
那些裝飾、婚禮場景,像從未存在過。空蕩蕩的木地板,靜靜地映出她單薄的身影。「不……不可能……」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向前邁了一步,卻被突如其來的寂靜感壓住了心跳。
她猛地轉身,看向櫃檯。⋯⋯沒有守門人。
櫃檯空蕩蕩的,只剩下一杯已經冷透的咖啡,和一本翻開的舊書,書頁微微顫動,像是風剛剛掠過。
她的視線緊緊鎖住桌面,那裡有一道刻痕,字跡凌亂,像是有人用鈍刀狠狠刻下去的——
「你願意放下,門才會開啟。」
她睜大雙眼,身體瞬間僵住,呼吸幾乎停滯。
這是……守門人留下的話?
她猛地轉身,朝著大門衝去⋯⋯她手指用力地扣住門把,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去推,那道門紋絲不動。燈光忽明忽滅,呼吸急促的她,怔怔地站住,才意識到一個駭人的事實。她,被困在這裡了。
旅館大廳裡有一面鏡子,她走近一看,鏡子裡不是她,是「當年的她」。
1969年,伍德斯托克音樂節。
那是她脫下身上的比基尼丟向舞台的時刻,狂熱的群眾為她歡呼,沸騰到了高潮。當年的她,眼神純粹又帶著勇敢。但她卻發現鏡中的自己,沒有記憶中那樣快樂。
鏡子裡的她,眼神深處藏著不安與恐懼,甚至帶著一絲悲傷。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她回想起流浪的歲月,一次次墜入情網,又一次次在歡愉過後感到空洞。她以為在追尋自由,卻發現只是被慾望驅使著逃亡。她放縱地沉溺於性愛與迷幻,以掩蓋靈魂的空乏。而在那無數個迷失的夜晚,她的內心始終留著一個空位⋯⋯給那個「拒絕她」的人。
她終於想起來了⋯⋯愛從未缺席,深情也曾降臨,她並非從未被珍惜。只是她固執地認為,那個遙不可及的、無法擁有的愛,才是真正值得銘刻的愛。
「你還要這場婚禮發生嗎?」鏡子發出了聲音
小愛搖了搖頭⋯
「喀嚓。」門,開了。
門外的霧氣中,站著一個女人。她神色疲憊而憤怒,眼底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恨意。
「這裡……」女人的聲音帶著顫抖,「是這裡能讓我找回遺忘的記憶嗎?」
小愛怔住,還來不及說話,女人已經邁步走進旅館。她的鞋跟敲擊地板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裡顯得格外清晰。「我不要記憶……」她冷冷地開口,語氣卻透著絕望,「我要真相。」
小愛看著她,像是守門人當時看著自己。
「我丈夫死了!」女人開口道。「他窮了一輩子,我陪著他捱過所有的苦難,和他一起忍耐、省吃儉用。我以為,他至少會把我們的未來放在心上。」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
「但他死後,銀行通知我,他的帳戶裡有一筆鉅額的存款,而受益人⋯」女人繼續咆哮著⋯
「是他的情人,他的『另一個家』,而我呢?這一生,陪著他捱過每一個不被世界善待的日子,最後,卻什麼都不是。」
她抬起頭,眼底閃爍著憤怒的火光,「為什麼要讓我這麼多年活在謊言裡?為什麼要讓我守著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愛情?」
小愛的指尖顫抖了,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被拒絕的」,她一直以為自己無法放下,是因為她還愛著那個人,但現在她發現,其實不是因為愛,只是她守著的執念⋯
她吸了一口氣,靜靜的對著女人說::「你想要找回的,是愛,還是遺憾?」
這座城,從來不會讓執迷不悟的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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