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我的(不)完美人生 · 第一天

“后末日”时代的不完美人生(一)

watchmanwang
·
(修改过)
·
IPFS
2019年10月,我站在广州珠江新城的高楼落地窗前,俯瞰这座繁忙的城市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世界什么时候能毁灭?

“花园里最老的一棵树是柠檬树,树枝很密很厚。前不久,夜晚的园丁问我,知不知道柠檬树都是怎么死的。假如它们撑过了干旱和病害、不计其数的虫子、真菌和瘟疫的袭击,从而来到了晚年,它们会因过度繁盛而死去。一旦抵达了生命周期的终点,它们会最后结出一大茬的柠檬。那年春天,它们的花苞会迸发出来,绽开巨大的花团,空气中都是它们馥郁的甜香,隔着两条街,你的喉咙和鼻子都会发痒。然后所有果实会一同成熟,把整根整根的树枝都压断,再过一两周,周围地上就都是腐烂的柠檬。多奇怪哈,他跟我说,都快死了,还能看到这样的繁盛。让人想到动物界里,数百万条鲑鱼在死前疯狂交配,而几十亿条鲱鱼用卵和精子把太平洋几百公里的海岸都染成了白色。但树木是种很不一样的生命体,这种过度繁育的景象不像植物,倒像我们人类:无节制的增长,已然失控。那我问他我的柠檬树还能活多久。他说没法知道,除非砍了它,数年轮。但谁会这么做呢?”

——本哈明·拉巴图特 《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

2019年10月,我站在广州珠江新城的高楼落地窗前,俯瞰这座繁忙的城市,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到底何时才能休止?能不能来一场大的灾变,最好能让所有的一切都停摆,然后让我们重新开始?

两个月后的年末,我因为一场重感冒在饭局后吐到昏天黑地,被朋友送到孙逸仙纪念医院。在候诊的时候,我坐在空荡荡的急诊大厅冰冷的椅子上,听见周边走过的人,在议论武汉的神秘肺炎病毒传播,当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我的心愿居然被上天满足了。

2020年1月中旬的一天,早上起床后,我习惯性看了几眼新闻,发现武汉的那个神秘肺炎病毒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但是在泰国以及其他的地方,病毒又神奇般地被卫生机构检测出来……我身上沉睡已久的安那其之魂突然被唤醒,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应该采取一点行动了。

在上班的路上,我查了一下防御病毒应该购买哪种口罩,然后在写字楼一层的万宁,把店里所有的N95口罩洗劫一空,回到办公室后,我把口罩发给我的同事们,每个人两个,并且叮嘱他们接下来春运回老家的交通工具上要全程佩戴。同事们几乎都是用一脸不敢相信地神情望着我,大部分劝我不要神经过敏。我只能尴尬地笑着应付说,先拿着吧,万一有用,路上防流感也不错啊。

又过了几天,我回到了老家,这时网上全都是钟南山关于“人传人”的讲话。等到我去到药店里想要再囤一点口罩的时候,店家告诉我,已经没有货了。最后,我用我早先囤到的几十个口罩,撑过了春节假期。

回到广州重新开始上班后,我发现了一丝异样,很多项目都进入到了停滞,公司的高管们也经常消失不见。有些操心的同事试探性地问上司,公司是不是会受到疫情的影响?得到的回答是十分坚决的否定。但是几乎所有的员工,从返工后都处在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这很难不让人担心。最终要来的还是来了。

一个多月后的周末,我接到老板的微信,让我去公司讨论一个项目。我心里还一阵窃喜,这个项目从过完年就停了,现在终于可以推进了。但是到了公司我却发现不对劲。大厅和办公区都是黑灯瞎火的,只有会议室里有昏暗灯光。我敲开会议室的门,发现老板和另外一名同事坐在里面,那名同事是和我一起被校招进来的同班同学。老板让我坐在他的旁边,然后告诉我们公司打算停止经营了。回家的路上,我打了个车,路过猎德大桥,看看散发着炫丽色彩的广州塔,有一半被阴云吞没,就好像本身就只有这一截。

持续了近一年的首份正式工作就这样结束了。拿到了补偿之后的一两个月,我每天躺在出租屋里玩《死亡细胞》。看着那个细胞每次死亡之后都重新回到开始的地方,然后重新开始一段随机生成的新冒险。我感觉自己是不是也得开始找新的工作,开始自己新的冒险。

但我显然是低估了这场期待已久的“末日”的威力。在Boss直聘上尝试投递了几十封简历之后,我发现根本找不到工作,要么是对方已读不回,要么就挑剔我第一份工作过于小众的经验。就在我思考要不要在简历里伪造经历的时候,房东给我来了个电话,告诉我他因为遇到了一些经济上的困难,准备收回租给我的这个房子然后卖掉,让我下个月就走人。

未完待续……


CC BY-NC-ND 4.0 授权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