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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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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疾而終

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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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會以讓人懷念的姿態,被輕盈而細緻入微的縫補和重構而起。

深秋時節的西班牙,飛機降落在午夜時分的馬德里機場。機場距離酒店的距離只有十五分鐘車程,從車窗看出去的天空,鋪著層層雲靄,很難讓人相信,子夜竟然能這般清晰的看到宛如國內晚間八時的雲,像海水的白浪,以懸掛的姿態安靜沈睡。因為雲層實在太過鮮明,天空也太過高遠,連月光是否存在都變得不再重要。

是了,想來天空的樣貌,在內陸和海島是極為不同的。這種不同的反差強烈到,你在下飛機抬頭仰望的瞬間能感受到,就像空氣味道和濕度的變化,視覺先一步身體,將“差異”的信號送抵大腦。讓人頃刻間才終於瞭然,你所在一個歐洲南陸的國度。

飛馳而過的景象是高聳的寫字樓,路過帶有ING標識的樓宇,她忽然想起了以前在諮詢的哪一頁PPT這家公司作為案例被反覆提及。進而又看到K家的Logo明亮而刺目,四個框規整的套在每個字母上,她笑著下意識的流露出“倒是沒有接觸過這個國家的同事”印象。社會還是在人身上留下了很多難以抹去的烙印。

這一次出差,是開啟歐洲探索的第一步。雖然未必每次都能有時間去解鎖新的地圖,但會主動去嘗試了。這大概也是不同人生階段差異的具象化。想來讀書時,明明在同樣的國家,卻未曾有任何主動探索的慾望,雖然對旅行沒有太多的熱情,這一點直到現在也未有根本性的變化,但寄希望於通過現實世界對光、風、時間的切實「體驗」,而去編織內心的肌理,這種淺淺的好奇切實的滋生而出。雖然很難講,少時哪怕不去見世界,也有更繁複多維得世界,以無人知曉的綺麗鋪就在眼前,而那個隱密的世界,卻坍縮殆盡,甚至容不得她為之祭奠。

這是多麼莫可奈何的一件事。

更難說的是,她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這樣走下去,這樣寫下去,那個世界會被以另一種讓人懷念的姿態,被輕盈而細緻入微的縫補和重構而起。如此想來,此番為了出世的入世,又極具宿命感。


在馬德里的第二天,一切都是無疾而終的。工作的晚了,弗拉明戈到場也晚了,縮在邊角的位置,吃了食不知味的一餐,台上那太響的聲音讓人有寫手足無措。她最喜歡的,大概是舞者手部的動作,力量被延伸到指尖,纖細的手指像束在頭側被光烤炙的花,瞬間收束、蜷縮又展開。她想著,以後節目還是不要一個人看得好,這樣離開了宛如洞穴的小酒館。

這個城市比天然的生物鐘會晚上兩三個小時,人會在八九點後吃飯,十一點還在營業的餐廳極為常見,這在倫敦絕無可能。總有人說,西班牙的馬德里,是一個去過卻讓人留不下印象的城市。這不幸的在我身上得到了印證,明明這並不是第一次來,卻對上一次去過的地方失去了任何記憶。

似乎去過王宮,似乎見過公園的水晶宮,似乎在廣場慢悠悠的看藝人表演,用看鴿子一般的放空心態。但一切也都只是“似乎”。

這一次來,總覺得這個城市和帝都有太多相似之處,尤其是十月份的時節。高遠的天空連雲都遍尋不見,淺淡的藍中夾雜著薄薄一層灰,極其寬闊的車道和商業中心區,甚至連街邊的行道樹和街角的髒污都甚為相似。

人窮極一生,也只有為數不多的若干參照系。

但現在她所走的路,逐漸在四象限不斷沿著座標軸延伸開去的星星點點,將人生無用的領域越拓越寬。

不加附任何意義,亦毋需給人任何交代。


2024-12-15 啟 | 12-20 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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