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我的家庭故事 Day 1:生來如此
生長在山村裡,我的小時候是充滿大人們身影的。
作為家裡四個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子,我可以說是幸運的,因為我是在父親期待中生下來的孩子。那個年代推廣家庭生育計畫、一男一女恰恰好但沒有強制,所以在大哥之後,一年後二哥緊接呱呱落地,隔三年才盼到了我,聽說原本就要結紮,又懷了弟弟,就變成四個孩子的家庭。
五歲以前家裡是三代同堂,弟弟出生後我總是給奶奶帶。奶奶到溪邊洗衣服,我就在一旁亂爬,看奶奶用乾掉的無患子搓洗衣服,看奶奶撿起上游飄下來的蒲桃果,能吃的就塞進我嘴裡,看溪邊大石頭上滿滿的筆仔草金燦燦被風吹拂,跟我說那可是草藥的一種⋯⋯
雖然是備受父親期待下出生的女孩子,我仍因為是女孩子成為家裡唯一沒唸幼稚園的孩子,五歲那年可能怕我鬧弟弟上幼稚園,被送去雲林口湖外公家,因為外婆在母親小時候就走了,外公是母親家族裡的主心骨,帶我時卻已瞎了隻眼,但不妨礙他拉著我到魚塭,帶我採摘屋旁的葫蘆型土芭樂,欣賞強悍的刺竹圍籬。
六歲回到山上家裡,一開始是二爺爺帶著滿山跑。二爺爺的廣東話並不難懂,他身高六尺,留著當時我媽說「老蔣欸」(蔣中正)的光頭,對青草藥有豐富的認識,很長一段時間採摘著賣給嘉義市區的青草商店,也會煮來自己喝,所以從小我就喝了很多青草茶,也嚐遍了百草。
七歲開始,雖然偶而會幫忙農活,我有更多時間留在家裡,早上負責曬衣服、打掃衛生,傍晚收整衣服、燒洗澡水。那時母親去外頭當女工,父親在家裡忙農活,所以我的一天裡如果沒有上學,有很長時間是和父親在一起。
父親因為家裡窮,他出生沒幾年親爺爺就離世,成為家族裡最小的孩子,而他上面有六個姊姊、二個哥哥,其中一個哥哥三歲就夭折,奶奶除了把前面幾個女兒送出去當人家的孩子或童養媳,到了父親出生時生活已經拮据到不行,所以父親小學唸不到六年級,小學肄業成為他心中的遺憾。
或許因為自己有書唸不得,儘管家裡經濟緊張,父親從小就鼓勵我學字,五歲時候教我寫自己的名字,在我八歲受到《苦心蓮》電視劇影響開始模仿背誦《三字經》時,父親給了我《三字經》和《大學》線裝書,上頭可沒有注音符號標示,一字一句教我念句和識字。
父親跟我說過,親爺爺是個書生,教漢學的,線裝書都是親爺爺留下的。我就這樣被父親影響,對看書和欣賞文字形成了習慣,家裡沒其他書可看就往鄰居家裡鑽。那時父親除了教我讀文識字,也會在農閒之時坐在門庭前,拿出口風琴吹奏。
當我再大一點,沒有了二爺爺,自己份內的工作做完,父親忙什麼我都看在眼裡。比如他整理起家旁邊的小花園,裡面種了山上挖回來的台灣百合,或是從人家那分來的曇花,甚至是從乾爹家裡分回來的玫瑰、月季或薔薇。
又比如有一天父親玩起盆栽,用石頭當小山,榕樹當大樹、卷柏當灌木叢,「頭(樹根部)要大顆才好。」或是那天他畫起了門牌,大士鳥的鳥用了象形,啊父親是喜歡畫畫的呀,當時我心想,於是我在小學的美術課就也愛了畫畫,當時美術老師來自山東,口音雖然很重,但他的水墨畫得極好,特別是松、竹⋯⋯
陷落回憶以至於沒了條理。想說的不過是大人們在山上過的活,影響了我對大自然的愛,特別是植物們,看到她們就能讓我感到放鬆和自在。Born this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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