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茵與玖龍紙業的「血汗門」

張茵其人與玖龍紙業

張茵祖籍黑龍江省雞西市，出生於廣東，父母是「南下」軍隊幹部。文革期間父親被判刑入獄。1982年父親平反，張茵攻讀財會專業，之後擔任深圳信托下屬的一個合資企業的財務部部長、貿易部部長，此時她與香港金融界建立了良好的關系。

1985年，張茵帶著3萬元人民幣到香港創業。由於之前曾受中國一造紙廠委托去香港收購廢紙，張茵開始涉足將稻草漿造紙改為環保造紙領域，她了解到內地紙張短缺，中國森林資源匱乏，特別是造紙用的速生林建設嚴重滯後，而且國內廢紙收集體系不健全級別不夠，因此大部分高檔紙的原料都需要進口發達國家的廢紙和木漿。

1987年，張茵開始在中國選擇投資合作夥伴。她先是成功與遼寧營口造紙廠合資，很快獲得成功。隨後她又與武漢東風造紙廠、河北唐山造紙廠進行合資，使自己的投資規模進一步擴大。1988年她在東莞建立了自己的獨資工廠——東莞中南紙業有限公司。該企業主要生產生活用紙，產品遍及全國，其中「BB寶」兒童尿布在1997年全國同類產品評比中獲第一名。

1996年，中國的高檔包裝紙出現供不應求，尤其是高級牛卡紙幾乎全部從國外進貨。張茵決定建立東莞玖龍紙業有限公司，主要生產高檔牛卡紙。她投資1.1億美元於1996年12月開始一期建設。1999年7月張茵再次註資1.1億美元進行二期工程擴建。據報道稱如可口可樂、耐克、索尼、海爾、TCL等都采用該廠產品。由於減少了進口需求，每噸紙可為中國節省300美元外匯。

香港成為了這個門檻不高，被稱為「收破爛」的行業的集散地。短短幾年，張茵的廢紙生意在香港迅速發展，香港當地的廢紙已經不夠張茵用了。於是1990年2月，張茵來到全球造紙業最發達的國家之一美國，建立中南有限公司。該公司於境外大量回收廢紙並運送到中國進行循環再造，十年後張茵成為了美國的廢紙回收大王。中美貿易往來頻繁， 中國向美出口貨物的集裝箱很多，但這些集裝箱返回中國時往往空船而歸。於是張茵用這些返航的船只以低廉的運費拉運美國的廢紙。這些廢紙源源不斷地被運送至張設在中國內地的工廠進行再加工，生產出優質的牛卡紙。十年裏，張茵的中南控股公司先後在美國建立起了七家打包場和運輸企業，成為美國最大的造紙原料出口商，2000年以後連續五年在美國各行業集裝箱出口排名第一。

1998年水災，張茵捐款幾十萬人民幣，同時通過駐外使館捐款兩萬美元。1999年中國女足訪美時她捐款八千美元。

2002年，據美國海運公司統計，中南向中國出售的廢紙總重量相當於17艘航空母艦。 在洛杉磯，一個街角收垃圾的人把路邊的廢紙箱撿起來，壓平，賣給廢紙收購點，一天能賺80美元。廢紙收購點將廢紙箱集中運到廢紙回收中心，每噸會得到約30至40美元的報酬。在回收中心，空氣壓縮機將這些紙箱壓縮、打包，裝進集裝箱送上貨輪，兩周後，卸載在上海港的廢紙箱以每噸100多美元的價格交貨給造紙廠。上述程序每周一次在張茵的美國中南與玖龍紙業之間循環往復。由於造紙原料的原聲木漿價格上漲，終端產品的紙品市場價格由於競爭激烈無法上漲，所以中國廠家都需要含木漿成分高的美國廢紙來做。每次美廢一到天津港後幾個小時便被搶光。數據顯示，美國廢紙的回收率大概是70%，而中國是30%，中國已然是美國廢紙國外需求的主力。廢紙回收利潤率很高，超過百分之十，而張茵原料和生產都做，利潤率會更高。

她在中國創辦的玖龍紙業2006年於香港上市，募集資金34億港元。張茵本人屆時擁有其72%的股權，2006年10月11日，《觀瀾湖2006胡潤百富榜》在上海揭曉，49歲的張茵以擁有財富270億元，成為中國第一位女首富。值得一提的還有，恒基李兆基、新世界鄭裕彤以及嘉裏建設郭鶴年三位富商共同以私人名義投入4.68億港元認購了1.37億玖龍紙業新股，占總股本的3.3%。同時，在上市不到半年的時間中，玖龍紙業成為「摩根士丹利資本國際」環球指數、標準指數的成份股，香港恒生指數成份股。事實上，如果不上市 ，張茵的財富不會在一年時間內翻9倍，從2005年的30億元人民幣個人資產到2006年的270億人民幣。

2007年12月13日罷工

2007年被稱為「勞動立法年」。在當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陸續審議通過了《勞動合同法》、 《就業促進法》、《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據《文匯報》報導，東莞玖龍紙業2007年12月13日因合同續簽問題，數百工人罷工。當日上午8點，東莞麻涌玖龍紙業600名休班工人沒有像平常一樣在宿舍休息。他們激動地聚集在工廠門口的公路上。導火索是一份新合同。該合同將把清潔、衛生等輔助性、非技術工人整體外包給專業服務管理公司，而工人的過往工齡則一筆勾銷。另外，新合同也將於勞務公司簽署。玖龍在麻涌有7000多工人，受此新合同影響的有2000多名。抗議者多來源於原料部——一個在循環造紙工業中勞動條件最差的部門。罷工後，張茵解釋這是一場誤會，而降低薪水、解雇臨時工則「純屬謠言」。之後玖龍表明仍然會以公司名義直接與員工簽訂合同。多名受訪工人表示從9月開始，原料部「臨時工」被減薪200元，10月被減500元。由於新的《勞動合同法》即將實施，工廠想將大部分工人轉為「勞務派遣工」，以減少新的《勞動合同法》對公司用工的限製，於是以大幅減薪的方式迫使工人自己辭職——連工廠辭退工人的賠償費也可以省去。11月開始，工廠要求「臨時工」與勞務派遣公司簽合同，雖然薪金仍由玖龍發放，但合同上寫明工資只有960元，比玖龍正式工人的1500元、1700元少了約四成，他們非常不滿。職長帶頭發起停工，聯合所有「臨時工」共2000多人在玖龍門口停工堵路3天。

東莞廠約有工人9000人，男工占90%。2008年以前有約3500人是長期的「臨時工」，主要在原料部工作。原料部是不可或缺的工序，並不屬於「臨時」或者「輔助」性質。自2007年12月的罷工事件後，原料部新招聘的員工（稱為「輔助工」）都後南方人才市場和廣州紅海勞務派遣等勞務公司簽合同，合同期為一年。於是，以後在玖龍東莞廠原料部工作的都是勞務派遣的「輔助工」，不被當成正式工。玖龍雖然不與「輔助工」簽合同，「輔助工」不能住工廠宿舍，全年無休假，但對他們的管理權還是在玖龍廠手上——玖龍廠還是有權罰款。

2007年元旦前後東莞發生罷工的企業並非玖龍一家，當時有華為萬人大辭職風波「肇事」 在前，規模更大、目標更為顯著，而玖龍的罷工風波很快被平息。張茵曾自稱此事對她感觸很大，在接受《中國企業家》采訪時她說：「春節前我和東莞工會的一位領導打了招呼，希望節後請他來給東莞、太倉、天津、重慶四個基地的負責人講課，看看按照《勞動合同法》我們還有哪些方面需要完善。」

2008年3月政協會議

張茵強烈呼籲修改《勞動合同法》，刪除其中有關無固定期限合同的條款。

她在政協會議上提出了三個建議，分別是:

1. 在勞動密集型企業取消無限期勞動合同
2. 把月薪十萬元以上人士的最高累進稅率從百分之四十五減至百分之三十五
3. 免去企業進口高效節能環保設備的關稅五至七年

張茵稱：「簽訂無限期合同不但對企業而言非常難操作，而且對勞方也不是件好事。在市場經濟時代，這種大鍋飯的勞動條例是要不得的。無固定期限的合同無論對資方還是勞動者都是一種壓力。一簽合同，消極怠工的人你解雇不了他，有能力的員工你要跟他簽長期合同，他也未必跟你簽。在美國要解雇一個人，只要給對方幾個月的賠償金就可以了。現在《勞動合同法》很大部分參考歐洲，但中國的情況與歐洲還是不一樣。」

「提案門」，關於無限期勞動合同

根據《勞動合同法》，勞動者在該用人單位連續工作滿十年的，就要簽訂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根據該法的規定，企業如果要辭退無固定期限的勞動者，在勞動者不同意的情形下，企業須支付雙倍賠償金。

張認為解除合同企業應該有自主權，同時勞動合同法實施給企業增加高成本支出和風險，並造成部分外資和民營企業結業關閉，導致國內就業率下降。

但根據當時廣東省總工會副主席孔祥鴻澄清，《勞動合同法》受到廣大職工普遍歡迎，認為其有利於維權。就時任深圳司法局副局長鐘曉渝表示，「無固定期限合同」是要維護勞動關系的穩定性，一些企業的員工過了20-35歲的黃金年齡段後就被辭退，該規定就是為了防止出現這樣的情況。

張茵的建議提出後引起網絡轟動，反對張茵的網民表示其是在維護自己的利益。而後張茵表示「總結了，再也不說了，一切聽國家的。」並且在接受采訪時指出，自己的企業（玖龍紙業）受《勞動合同法》影響不大，「玖龍在員工待遇和環保方面都是做得很不錯的。玖龍是發展型企業。為了未來的美好，員工從上至下都比較累，但是從福利上，員工是很滿意的，他們知道我們是很愛護他們的，對包括我在內的三位老板的表現都是很滿意的。但我並不是只為自己的企業說話。玖龍並不是勞動密集型企業，我們一臺造紙機年產50萬噸，一個班不到20人。」

但在2008年3月雲南省信息辦的采訪中，張茵承認勞動法對自己的企業「當然會有影響。」並且認為人員的流動一定要有競爭，而我國人工成本已經比原來高出許多了。

兩會期間，玖龍股價跌去近10%。有基金開始拋出玖龍的股票，他們推測張茵可能會因為兩會提案惹上麻煩。有投資者判斷政府的力量會對張茵「秋後算賬」，擔心玖龍以後的項目批文會被卡住，甚至有投資者謠傳「張茵已經被抓起來了」。

「血汗門」：玖龍是主動撞上槍口的目標

SACOM認為跨國資本在整個生產和消費過程中有最大的議價能力，並賺取了最大份額的利潤，應該檢討訂貨模式及付出成本改善「血汗工廠」問題。

2008年，SACOM負責人梁柏能：「近來港企經商環境艱難是事實，但改革開放30年，農民工一直面對欠薪、工傷職業病、留守兒童等問題，現事因原材料和匯率上升造成的額外成本，沒有理由要由農民工承擔。香港商人需要以科技和管理優勢去解決自己的問題 ，而非以反對中央政府勞工立法的方式，把成本轉嫁給農民工，從而使自己成為中國社會發展的攔路虎。」

玖龍是主動撞上槍口的目標。SACOM新聞發言人邱梓蕙：「2008年中國大陸要實行《勞動合同法》，這件事在香港引起了鋪天蓋地的討論，但都是說合同法對企業的影響，如何增加成本等等，我們覺得香港企業實在太過分，他們是珠三角最早的投資者，享受了多年的低成本，現在發展到一個程度，中央政府只是希望平衡一下勞工關系，他們怎麽能這麽無恥？香港從沒有人關注過香港資本在內地的行為，既然張茵在兩會時高調反對 《勞動合同法》，我們就想到她的企業去看看她到底做得如何。與其他企業工人相比，玖龍的工人更無奈，因為工廠控製力強。」

起初，SACOM從網絡上搜尋信息，看到去年罷工事件，看到了玖龍工人的不滿。2007 年4月13日浙江「省長信箱」的一篇網絡答復中，有一位工人曾寫到：「玖龍公司及東莞乃至廣東省的污染是非常嚴重的！玖龍為了節約能耗，8000人喝的水就是從骯臟的麻涌河通過反滲透設備轉化的！為此，我不得已！每星期乘3個小時公共汽車到廣州的麥德龍超市購買浙江省的農夫山泉！因為上班自己帶水不現實，只有勉強和玖龍自己生產的水！我不生病就難了！」該位員工自曝29歲便因為於玖龍工作而罹患癌症。

為核實真假，SACOM組織了一個義工調查小組，一般是學生，另一半是調查中認識的工人，前後去過多次。學生無法進入工廠，主要靠在工廠周邊訪談獲得信息，工人還帶出了大量在廠內偷拍的照片。多數工人面對一些簡單的問題，例如家鄉在哪裏都不願意回答。 SACOM多次前往深圳、東莞等地的6間港資工廠附近進行調查，調查以開放式問卷的方式進行，訪問了83位工人。參與調查的人員解釋說調查過程是在工廠外找了不同的工人，不同工齡的不同心得的工人，盡可能從不同的工人口中找出一些比較共同的東西，然後才放上去。SACOM對玖龍采取暗訪的方式，調查組成員透露：「我們就躲在工廠外面，看到有工人出來吃飯或是散工，就把他拉到一邊偷偷問他。」與此同時，調查組成員進入玖龍紙業原料部現場，親身感受到「撿白卡」、「揭面紙」等工種條件之惡劣，並通過種種辦法，找到了玖龍紙業人事部的罰款記錄，顯示光在工廠司機中就有三分之一曾被罰款。他們在經過近兩個月的暗訪之後，得出了血汗工廠的結論。

2008年4月12日SACOM的《2008年首季香港上市企業內地血汗工廠報告——「女首富」 張茵的玖龍紙業如何剝削中國工人以及另外四間港資企業的惡劣工作條件——《勞動合同法》絕非可有可無！》出爐。

報告提及玖龍紙業：

1. 工傷事故嚴重，「月月有工傷，季季有死人」；
   
   如果司機出了工傷，不問是非曲直，先扣錢，如果驚動了保險公司，就至少要罰2000元。
   工人經常被貨運車擠死、被貨物從高處壓死、被卷紙機碾死等。
   發生工傷事故後，玖龍更會對受傷工人以及其他同部門的工人罰款，由300元至3000元不等。
2. 22007年12月的罷工是以大幅降薪及降職的方法迫使工人辭職；
3. 勞動條件惡劣，不提供勞保用品如手套、帽子、鞋子、防護眼鏡等；
   車間內塵土飛揚，工廠有時發勞保產品，工人們大多要自己購買。
   工人經常要面對那些從國外進口的未經任何衛生消毒處理的廢紙，但公司每個月只發給他們4個口罩。工人們擔心「戴十層口罩都不曉得裏面有多少細菌」、「到處都是灰」，這也是整個工藝流程中最髒的部分。
4. 經常巨額罰款，《員工手冊》共有15頁87條罰款規則等等。
   據報道，生產部的大學畢業生上班時間吃零食、看報紙、打手機......如果被監管會（玖龍紙業專門抓紀律的部門）發現，至少要罰300元，而且對於班組長、值長、經理都要「連坐式」加扣。出現大一點的事故，連同班組的工友們也一起罰。2008年年初罰款製度有了改進，重點罰領導，一般違紀從罰300元變為警告，在員工看來公司提倡的「人性化管理」實際與2007年年底的罷工有關系。
   根據原料部的女工，有人一年內被罰六次，差不多半個月的工資返還給工廠。且要是被查處揭好的紙有滲水，檢查的就要罰小組（六個人左右）100-300元。
5. 報告指出08年之前玖龍全廠近半工人是臨時工，沒有簽訂任何勞動合同，也沒有 任何員工福利；當合同法實施後所有臨時工成為外判工（「輔助工」），給勞務派遣公司承包，工資大幅減少、全年沒有休假，工廠內存在種種用工歧視。合同簽訂年期更違反《勞動合同法》的規定。

廢紙預處理車間被SACOM視為玖龍生產線上最血汗的環節。東莞工廠西門口由南向北有一條廠道，右邊是等待進場分類再加工利用的「紙垃圾」，左邊是三個縱向排列的廠房。廠道上滿是巴掌大和麻將牌大小的紙片，風大，小紙屑廢棄一人多高。原料部的揀白卡工要從傳送帶上揀出垃圾和有用的廢紙，這些垃圾都是從國外拉來的。有人帶了兩層口罩，下班的時候牙齒都是黑的，路過的司機在旁邊都要走開，裏面的味道讓人難以接受。而原料部的另外一個工種揭紙則是工人們將廢紙踩濕。由於濕氣重，很多年輕工人關節都出了問題。泡過洋垃圾的廢水有時候非常臟，手泡在裏面發炎很正常。沒人能幹得久，堅持一年是不小的奇跡。報告指玖龍為「港企之恥」，認為張茵應辭去政協委員。

2008年4月14日，SACOM成員到玖龍香港辦公室抗議，要求玖龍紙業停止將不符合「臨時性、輔助性」這兩個條件的原料部輔助工人外派給勞務派遣公司，依法與工人簽署勞動合同。玖龍公關公司稱張茵等所有高層都不在香港，無法回應。有位自稱玖龍員工的人接下請願信，SACOM要求有一個溝通或恢復的時間表，對方答復：「會轉達」。

該份報告次日向內地媒體公開，4月17日SACOM將報告塞到投資者（匯豐等）和客戶（Nike等）信箱。SACOM有針對性向股市上投資玖龍的機構和玖龍的跨國公司客戶發電郵，要求沽出玖龍股票或停止采購玖龍產品。「血汗工廠」報告的傳播對象都是玖龍的「上帝」，他們或將關乎玖龍的融資體系，或會命系玖龍的銷售渠道。同時，SACOM也將報告寄給了全國總工會、廣東省總工會，廣東省各相關政府部門，但沒有收到回函。

回應

張茵在報告發布期間本身還面臨著來自資本方的壓力。由於08年玖龍中期業績不及預期，國內「珠三角製造業經營大環境正逐漸轉壞」（摩根大通），增長乏力。也因此張茵正準備收購勞動力更為廉價的越南紙廠（年產50萬噸的項目剛剛正式簽約），以及發行約3億美元的海外高級票據（投資級債券），這也是國內民營企業首次在國際資本市場發行投資級債券。摩根大通在2008年5月估計玖龍在2008年至2010年的三年內總計的資本性開支多達140億元，負債比率從2008年至2010年分別為76%、65%及54%。

由於發債事宜，原定於4月22日玖龍針對SACOM報告的記者發布會因張茵及其高管團隊正在國外路演（債券）而臨時取消，此後發布會時間又多次被推遲，直到5月7日。

對於具體指控，張茵回應玖龍為資本密集型，員工成本僅占營業額4.7%。2007年東莞平均月工資為960元，而玖龍輔助工的每月待遇都在1500元左右。玖龍已經沒有「臨時工」，輔助工占員工總數不到兩成，與所有員工都簽訂了勞動合同。對於「工傷斂財」，玖龍稱其每億元產值工傷率（玖龍為0.73）和傷害率（玖龍為0.76）均低於廣東省平均值（分別是 1.75和1.83），公司按照國家標準為員工免費發放了勞保用品，去年勞保用品投入達 300萬元，而員工職業體檢經費近50萬元。至於罰款，玖龍承認2007年對違規違紀扣除獎金達107萬元，但「扣款只是手段，是希望員工確保安全生產。」2007年玖龍對員工發放的安全獎勵、勞動競賽獎勵等金額超過2100萬元。同時在福利待遇上面，張茵承諾還有5棟員工宿舍樓和花園式生活小區在建，07年員工活動方面投入了150萬元，而08年活動經費預算是350萬元。

張茵回應：「SACOM是無良組織，完全是無政府主義的不良組織，他們的資金全部從歐洲過來，我這裏有他們這個不良組織的證據，他們就是想搞垮國內企業，他們的做法實在是......他們讓股東拋售我們的股票，又想讓我們的客戶抵製我們，抵製我們的產品銷入美國。」不過，她也承認SACOM抓住的是7%的員工（主要指「輔助崗位」）在待遇管理上存在漏洞和不完善的地方。

廣東省總工會副主席孔祥鴻稱「玖龍管理有漏洞，但並非血汗工廠。」幾日後他重申「玖龍絕對不是血汗工廠」。孔前後經過兩次調查，第一次采用了暗訪形式，調查組沒有通知玖龍，而是像記者一樣換上工裝進入工廠，第二次調查則正面聯系了玖龍工會主席王堅東。「總工會去了全部車間、宿舍和辦公室看過，調閱了他們的檔案，包括對外保密的總經理辦公會議紀要，找過企業幹部談話，在玖龍的7480名員工中每50個人等距離抽樣座談、個別談話。血汗工廠的標準是不簽勞動合同、不參加社保、強迫勞動、惡劣的違紀職工身心和生命安全的生產條件。SACOM認定的罰款工傷比較嚴重是存在的，但其他是片面的。玖龍雖然使用勞務派遣工，但比例不高，且比較注意保護其權益；同時這幾年玖龍為其職工福利投入了差不多兩億元，這證明企業沒有損害員工利益的故意。」 同時，孔也認為SACOM把調查報告發給匯豐、Nike等是有組織詆毀內地企業的股票和貨品。總工會表態後東莞市政府組成調查組，調查小組由當地工會、勞動分局、外經委、 宣傳辦、鎮黨委5個部門組成，共計10餘人，4月18日早上9時到達玖龍後分別參觀了部分廠房，下午1點回到麻湧鎮鎮政府。幾日後省工會致電張茵核對玖龍的一些調查數據， 並稱玖龍並非「血汗工廠」。讓大企業不受到傷筋動骨的傷害可能是官方希望看到的結果。孔還認為香港學生組織可能被利用，「SACOM接受某人權基金會贊助，並聘各國若干大學教師為顧問。抵製中國的工廠時機與拉薩暴力事件後西方勢力的聲音相巧合。在奧運火炬傳遞至廣州、深圳之前，某國際反華組織聯合香港工會，打算在廣深派發有關『血汗工廠』的傳單，這不是太巧合了嗎？」

2008年5月7日，張茵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對於香港大學生的行為，表示讚賞其勇氣和社會責任感，不過希望他們在今後的調查與報告發布時，多做一些實地的調查、行業比較和深入的了解，要對企業負責任地作出客觀、公正和理性的評價。

SACOM新聞發言人邱梓蕙稱：「我們的資金主要靠申請國外的慈善基金，比如我們有瑞士的教會基金『Bread for All』支持，任何一個帶有商業色彩的基金我們都不會申請，而且每個都不會超過1/3，我們在經濟上是完全獨立的。」邱梓蕙表示張茵的回答並不具體， 比如對於「工傷事故常發生」，張茵只給出工傷率和傷害率百分比，而不是具體傷亡數字。作為企業規章製度中很重要的部分的《員工手冊》，是這次事件的關註點，張茵女士只說已取消罰款制度，而沒有回應現在新手冊的制定及實行情況是否根據《勞動合同法》的規定召開職工代表大會，並且由員工充分參與製定。另外當日張女士只說企業實際發展情況在做不斷修正，其人力資源總監卻表示最新版本還沒印刷，老版本一時難以尋找。「我們需要與張茵直接對話，也想以後再去玖龍紙業，想看他們改進態度、行動和結果。」梁柏能表示：「張茵女士的回應一直是我們期待的，她作出願意改善的承諾，也讓我們感到欣慰。」並表示不排除對工人進行回訪，張茵沒有安排與SACOM會面，但廣東省總工會發出了見面邀約，同時SACOM完成了報告的翻譯工作，準備再次向各大機構發出呼籲請求。「我們強烈要求玖龍公布工傷的具體數據，並對交通事故是否屬於工傷範疇作出解釋，因為有工人透露玖龍把車間內的叉車事故當成是『交通事故』統計，對於這一情況，張茵還沒有公開回應。」同時，張茵自稱去年罰款總額為107萬元，說明玖龍卻有不合理罰款行為。至於玖龍稱自己的一線工人高於廣東同行業崗位30%以上， SACOM表示自己了解的情況不是如此，會進一步調查。張女士沒有清楚指出玖龍勞務派遣工的工作性質，不能確定是否符合《勞務合同法》實施細則對使用派遣工的要求。

在員工發給記者的郵件中稱張茵在做表面文章。「記者參觀玖龍的路線是事先安排好的，原料廠和成品倉廢紙飛揚、消防通道堵塞，」而住房補貼也一直未有兌現，但無理罰款的狀況在報告發布後確有改善。

後續：玖龍6月一夜解散百名派遣工

在初期的整改中，有工人反映玖龍取消了對工人的無理處罰，也取消了部分工人的無勞動報酬加班。

但在2008年6月16日上午，玖龍紙業原料部的400-500名主要從事開運送紙張的輸送機、撿鐵錢、撿垃圾、撿白卡等工位突然接到勞務派遣公司方面的通知，稱由於玖龍因「機械化」等技術革新方面的原因，造成解除部分勞務外包協議，被告知再也不需要去上班了。

由於事前沒有收到任何通知，許多工人感到震驚及憤怒。16日下午當事工人選出代表與廠方談判，在要求復工未果後轉而要求3個月賠償金。此批被解除合同的工人跟勞務派遣公司簽訂的合同期為兩年，廠房無理解雇應賠償兩個月補償金及一個月的代通知金。但玖龍方面只賠償一個半月工資（男工5000元/人，女工4000元/人），並要求工人在第二天到工廠結清工資並領取賠償金。不滿工人當日沖出廠門口堵塞馬路。有關當局派出大批特警、公安及放警犬到場驅散，雙方爆發沖突，10多名帶頭的工人被捕，另有7名工人受傷送院，到17日仍有近百名工人聚集在廠門口爭取合理補償。

SACOM聲明指玖龍違反法例，在裁減20名以上員工時沒有提前30日向工會或全體員工說明情況。SACOM譴責玖龍紙業違反向廣東省總工會所作出的將勞務工人轉為正式職工的承諾。同時，被辭退的工人都是原料部的工人，負責的工位很難被機器取代，玖龍的「機械化」原因難以讓人信服。玖龍回應是次事件是資方與勞務公司解除合同，資方已按照合同向工人作出足夠賠償，至於賠償方案則不便透露。到6月18日，415名勞務工已有411人與紅海、南方兩家勞務公司達成協議並領取補償金，廠房稱聽從了廣東省總工會的建議，已經合法、及時地履行了相應的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