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刻（286-290）

286 問題

最近在上一門課：Finding purpose and meaning in life.

名字夠俗，但內容不錯。

我不指望這門課幫我找到什麼purpose和meaning，因為我自己已經找到了，我只想看看人尋找人生目標和意義還有什麼別的方法。

教授提出了七個問題，尋找生命目標和意義的第一步是回答這七個問題：

（1）What matters most?

（2）Who relies on you?

（3）Who inspires you?

（4）What causes do you care about?

（5）What are you grateful for?

（6）What gets you out of bed in the morning?

（7）How do you want to be remembered？

果真是好問題！

這七個問題並不好回答，因為每個你都會有好幾個答案。

每個問題只能決定一個回答，你按照真實的內心回答完了，人生的目的和意義還沒找到，但基礎打好了，你知道了what matters most to you.這就是尋找人生目標和意義的第一步。

287 女婿

多年前還在上海的時候，有一次跟一個西班牙同事吃午飯，他約的我。我在公司多年，很少跟同事一起吃飯。慢慢地我自己的事越來越多，愈發懶得跟同事聚餐，尤其不喜歡跟同事一起吃午餐，不能喝酒，說什麼呢？

我和大多數同事沒話說，因為我們每天腦子里想的事情太不同。I don't blame myself. 人各有志，不必遷就。

西班牙同事也娶了個上海老婆，漢語說得不錯。吃飯時他問我「你喜歡上海人嗎？」

這種國人特別熱衷的地域話題從一個外國人口中問出來有點出乎我的意料，當時差點笑出來，想笑他居然問出這種中國特色的問題來。

我說其實上海人大概可以分為好的上海的和不好的上海人，跟大多數地方的人一樣。不是黑與白，好與壞的那種對立，而是指有一部分上海人身上沒有另一部分上海人身上的那種小市民習氣，他們和大多數中國人腦海裡的「上海人」符號對不上。

他丈母娘跟他們兩口和孩子住在一起，四年了，主要任務是帶孩子、做飯，但自己有房子非要以孫子的名義跟女兒女婿住在一個屋檐下，這種生活方式想要沒矛盾都不可能。我理解他的感受。

繼而又談了中國夫妻對錢的態度。他對丈夫要把工資上交給妻子這件事非常不理解，也很排斥，但現實中是不是最終也屈服了我不知道。

我說了我家的做法：我每月主動把工資的80個八仙交給老婆，但之後一切開支都不用再管。20個八仙完全是我的可自由支配資金。他聽了很驚奇，連連問我細節，好奇我為什麼要那麼做，不解我們如何處理家庭開銷。

這個話題好大，我沒法再用刻意放慢了語速和簡單化的漢語詞彙跟他講，於是開始漢語夾雜英語和西語單詞跟他聊。

天下的所有夫妻之間，經濟問題大概是第一大矛盾來源，或曰誘因。不僅是工資上交的問題，還有夫妻雙方對待各自父母的問題，往往也表現在錢上。

這一點我是最幸運的，我家不存在這個問題。我老婆總是鼓搗我多給我爸媽錢多給他們買東西，總是以我這邊為重。

他又驚呆了，苦於漢語表達不出複雜的心理反應。

吃飯進行了一個小時，聊得吃了什麼都快忘了。談得那麼深，我沒想到，跟一個不太熟悉的外國同事，用中文。

288 德國

我越來越發現德國人可能是所有歐洲人裡面最具有國家主義傾向的人，或者是他們歷史上的納粹歷史印記太深，即便在德國如此徹底切割納粹思想的今天，仍有很多德國人容易對極權主義發生興趣和認同感。

幾年前跟這位德國同事談到香港，他說 Like it or not, there is no more protests.

一個在自由世界受過良好教育的德國人說出這樣的話來，著實讓我出了一身冷汗。

想起詩人伊沙多年前在一個大學的講話——再有外敵入侵時，在座的很多都會是漢奸。

人的歷史記憶大概是無法真正改變的，這種記憶早已深入了基因和血液，一有機緣，就能復燃。

今天在德國抬頭的極右政黨和新納粹思潮，比民族主義+民粹主義更可怕。

如果未來歐洲再產生極權主義，我幾乎可以肯定——還會是德國。

289 知識

我們每天看到眼睛里聽進耳朵里的信息基本都是 opinion，而不是 information. 都是opinion也沒問題，問題是基本都是別人的 opinion.

你自己的 opinion 呢？時間長了你已經不知道什麼是 opinion 了。

一個朋友說的好，少看新聞，多看文學和科學。

其實也不完全對。如果新聞是別人的 opinion，文學很多是別人的 feelings，科學才是純粹的 information.

等我們終於搞清楚了這些媒介的本質和區別，才恍然領悟——我們錯過了 knowledge.

現在哪有什麼 knowledge？沒有自己的 thoughts 哪來的 knowledge？

290 喝酒

男人喝酒基本就是吹牛，假如參與喝酒的人都喝高了，每個人說的話都是水分，真實成分很少。但個中人並不在意，也不會彼此嘲笑，因為彼此彼此。喝酒不就是為了一個胡說八道的機會嗎？

這個道理很難跟女人講清楚，所以只有未婚男子喜歡帶馬子一起喝酒而已婚男子很少攜妻赴宴（僅指純男人吹牛的酒場）。因為酒後的自己一半是真實，另一半是尷尬，尤其看在你的另一半眼裡。

我十幾歲那會兒，我爸經常喝酒，每次都喝多，喝多了就滿嘴髒話俏皮話，而在家裡正常的我爸從不說髒字，完全不苟言笑。

我那時覺得我爸虛偽，就像很多女人說自己老公在外面很外向在家裡就是個悶屁一樣。

後來我爸胃穿孔，不太喝酒了。我離家去外地上學了，沒再見到他喝多的樣子了。

我自己年輕時也經常喝多，喝多了就胡說八道，自吹自擂，沒輕沒重地拍著酒友的肩膀嬉笑怒罵。

你在意我的這個醉態嗎？If yes, 下次我不找你喝酒就是了。If no, 走一個。

以前一個新加坡老大姐從不喝啤酒只喝伏特加，純的，不加冰。她的名言——啤酒浪費時間。

喝酒為了什麼，不就是再把那個喝多了的你放出來一會兒嗎？

我四十好幾的人了，再臨時改酒風酒路酒品和酒量，只怕不可能了。況且我自認為我酒量在退步，但酒品一輩子都崗崗的。

能一起喝酒而不必多想的人和場合都不多得了，值得珍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