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只剩下責任

朋友說，這一年父親經過死而復生的急救，又經過多次救護車與在疫情管制期間住院好幾次。

每一回都是她跟弟弟照顧，每次出院後頂多一個月就回到從前的樣子，總之就很 不 合。 最後一次住院是小手術，因為這次父親完全可以互動自如，孩子受不了，花錢請看護陪伴著不出事，幫忙跑腿便是。 不管父親同意否。

親人之間有時磨損到只剩下責任。愛的關係說不太上。

朋友無奈地說，對個老人我都會願意花一點時間幫忙. 對生我養我 20 年的人盡責任也是應該的。

朋友這句話，突然讓我想起16歲，

那時在南美有個很要好的台灣女友 S。S 爸爸天馬行空, 花錢在很多錯誤的投資。最後剩下一點積蓄拿去頂了個在首都邊緣的外賣店。地點很遙遠，租個房間的錢都沒。朋友跟哥哥兩個人擠在外賣店小閣樓裏面睡覺。父母和小妹營業打烊後在店裏打地鋪。不是所有心酸的移民故事都有美好結局。周末總能在首都佛光山遇到 S 禪修, 念經，聽法師開示。S 覺得生命非常非常苦。猜想跟家裏沒有給足夠的安全感有關系。高中畢業後，去美國的佛光山出家學佛學。

16歲的我有個夢想。一次和 S 走在街上, 迎著風, 興奮的跟 S 說, 希望長大後有能力賺很多錢， 好照顧有需求的老人家。當我看到街頭孤苦無依的老年人，心裏難過不好受。

S 冷靜地潑我冷水, 問，妳跟妳自己的爸爸都合不來, 如何去照顧別的老人家 ?

我像泄了氣的皮球。S 說的沒錯。連自己父親都不能愛 , 還能去愛外人嗎？

當愛只剩下責任...

朋友的話，讓我想到 為何有時付出愛給陌生人比愛有血緣的家人容易?

現在的我思考得出結論是, 我們看到別人的需求，會生出恻隱之心。但家庭道場中累積了太多負面情緒，沒有說出口的控訴跟傷痕。

說實話, 我成長的那代很少看到父母子女之間像好朋友般 平 等 尊 重 的關系。

父親在外面是謙謙君子。溫文有禮。

在家裏沒有少過尖酸刻薄的批評。

從沒學會對我們好好說話。愛及溫暖。

以至於我覺得善心幫忙陌生人沒機會被嫌棄挑剔。反而比對家人釋出善意更簡單。

孝順也是一種關係。

想想看，如果你跟父母沒有血緣關系。

你們會成為好朋友嗎？

會想要跟他們常共處 ? 在一起的時候很愉快, 輕松活潑, 談不完的話?

同樣也想想，如果你的子女不是你的子女。

他們願意接近你，認識你, 跟你相處愉快 ?

感謝成長的傷痕讓我成為溫暖的人。

渴求的家庭溫暖, 愛與尊重透過自己創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