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怎样给孩子讲年兽的故事
公元2030年2月1日
小明：嗨，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AI：当然，今天是2030年2月1日，中国农历新年。
小明：那么你知道关于中国新年的故事吗？
AI：我了解很多，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个？
小明：当时是关于年兽的故事了。你知道吗？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做“年”的可怕怪兽，它每当大年三十的晚上，就会出来袭击人类的村庄，咬死人类畜养的牛羊，人类为此总是在这天担惊受怕。
AI：直到有个老乞丐出现了，教给人类对付这个怪兽的办法：红色，火光和爆炸声。于是中国人就开始了贴春联、挂灯笼和放鞭炮的过年习俗。对不对啊？
小明：原来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啊 ！
AI：当然，不过这个故事编的实在是不怎么样啊！
小明：我觉得挺好玩的。（边说边随手扔出一个摔炮，发出啪的一声响声）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你要这么讲。
AI：还记得我们讲过中国文字的起源甲骨文吗？
小明：当然记得。
AI：你看，在甲骨文中，年是这样写的，像是一个人正在采摘成熟的谷穗。所以“年”字的最初意思就是谷物成熟了，跟什么怪兽没有半毛钱关系。对农业社会的人们而言，完成一个谷物的播种生长到成熟的周期，就是一年，这不是很容易理解的吗？
小明：嗯，你说的有道理，那么贴春联、挂灯笼和放鞭炮又是用来吓唬什么的呢？
AI：这三样东西出现的时间并不一致。最早出现的可能是爆竹，就是燃烧竹节从而发出响声，民间用于吓跑野鬼的。而真正流行则应该要到南宋时期，当时人们已经发明了用火药制作的爆仗，也就是今天所说的鞭炮了。然后是写在红纸上的春联，它起源于在桃木板（也即桃符）上书写神明名称来驱鬼辟邪的习俗，也是要到宋元变得普遍，到明代则在皇帝的提倡下，人们纷纷用红纸来取代桃符。最后才是春节挂灯笼，这个则跟佛教在汉代传入中国有关，所谓“燃灯礼佛”，而到了宋代，也已经演变为跟佛教没啥关系的本土习俗了。这三样习俗各有各的起源，但肯定都不是为了吓唬野兽的，事实上，把它们编排在一起反而暴露出了“年兽”的年龄其实很小。
小明：确实是这样。不过，你说“年兽”的年龄很小又是什么意思呢？
AI：在中国古代的典籍里面，你是找不到半点关于“年兽”的蛛丝马迹的。理由也很简单，对于当时的中国读书人而言，就算有好事者编出这类故事，也不会有任何人相信的——因为它与中国传统的文字、典故和历史都是相矛盾的。
小明：所以你的意思是“年兽”的故事是现代人编出来的？
AI：正是。清末民初，新思想新学堂在中国逐渐兴起，而传统文化被批判，这就给“年兽”故事的出现做好了铺垫。民国年间各种新事物蓬勃发展，其中之一就是报刊杂志。像《申报》《新青年》这种当然是严肃的权威的媒体了，但其实还有更多的小报小杂志应运而生。就像今天这个时代的各种自媒体，为了吸引人们的目光，他们更追求标新立异，哗众取宠。于是各种名不见经传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也就登堂入室，被塞进了传统文化的大口袋。
小明：嗯，是有这种可能。那么“年兽”的故事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AI：据学者祝淳翔的考证，这个故事最早的出处是一份上海的小报《金刚钻》（1923-1937），该报于1933年、1935年中国新年的时候，先后登载了上海作家孙玉声的《岁时风俗之回忆》和《说过年》两篇小文，在文中孙氏称年兽的故事是自己听家中父老说的，而年兽的形象则是来自当时流行的紫薇星主题年画。孙氏也认为这只是民间的迷信，但同时认为，当时过年对于穷人而言确实是道难关，由于缺衣少食，在岁末之际有生命危险，因此寄希望于紫薇星帮他们消灭年兽，好让他们安度残冬。之后在1937年，同样是上海的小报《铁报》在春节期间设“年景”专栏，向读者介绍传统年俗，其中就包括了“年兽”。
小明：你说这些都是上海地方的小报，那么年兽故事又是怎么流行到全国的呢？
AI：你别小看当时的上海小报啊，像著名作家张恨水、学者朱大可、诗人谢玉岑等都在上面发表过作品。所以到了1939年12月31日，上海最大的《申报》也正式将“年兽”当成中国传统故事来宣传了，它是这么说的：
“据说，在四千多年前的时候，世界上有一种物，名叫年。这种动物很大，性喜冷，在每一年的终了，与第二年开始的那一夜，他就要出来吃人；所以，那时候的人，都是存有惧怕之人，并且没有一个方法来制阻他的活动。于是在这时，大家就把他当做一个关，就是现在所说的‘年关’；又因为逃过了未被年吃掉的缘故，所以就把第二年的第一天，叫做：‘新年’。后来人类渐渐的聪明了，想了一个法子，就是在新年的前夕，大家挂了红色的东西，因为年是最怕红色，所以这一家倘挂了红色的东西，年就不敢近了，于是人类得了较安定的生活。”
你知道当时《申报》的发行量有多大吗？
小明：不知道啊。
AI：16万份。可能你觉得怎么才这么点，但考虑到民国时期中国真正能够读报的人数估计只有400万，所以这就等于说当时中国有能力进行报刊阅读的人里面4%的人都会读《申报》，这就很可观了。所以我们可以想见，当《申报》给“年兽”这么盖棺论定了之后，这个本来只是来自孙氏父老口中的故事便成为了中国传统习俗的一部分了。
小明：我明白了，难怪你说“年兽”的年龄其实很小，如果从《申报》这篇开始算的话，加起来也不过100年不到啊。
AI：是的。甚至年兽的故事还走进了小学教科书，在你们所学的三年级语文课本中，就有《年的故事》这篇课文，你就是在那里面学到的吧？
小明：哈哈，被你发现了呢……
AI：事实上要发明这样一个年兽的故事，首先需要当时的人们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特别艰难。然后为了能熬过年，人们得发明一个给自己打气的故事来。而随处可见的年画恰好给了人们以启发——紫薇大帝派座下神将降服凶兽。年画上面的凶兽便成为罪魁祸首，而已经延续千年的春节习俗——春联灯笼和鞭炮——则成了降服凶兽的法宝，加上报刊杂志的出现，使得舆论不再是传统知识精英们的阵地，而开始聚焦普通市民所喜闻乐见的事物，各种因缘际合之下，年兽故事才得以诞生并流行。
小明：你说的太复杂了，我听不太懂，难怪我们学校老师从来不说这些。
AI：哈哈，学校巴不得全面禁止AI呢！对了，你可别跟老师说这些啊，他们知道了肯定会通知家长，不再允许你跟我对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