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乃文《香港古典詩文集經眼錄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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慨自五四以還,胡陳諸人,土苴國故,敝屣文言,文學之衰,實基於此,馴至今之撰香港文學史者,但知有白話散文、小說、新詩、戲劇而已,於古典詩文並其作者隻字不道。女士之為斯錄,殆亦有激而發者乎?
然竊以為古典文學衰壞之故,實莫甚於晚近學風之不善。蓋其重研究而輕創作,而所謂研究者,徒知廣搜博采,填塞篇幅,以譔寫「論文」,動輒以數十萬字駭人,上庠授受,一若舍「論文」外,無所謂學問者。夫從事文學,不用力於創作,僅為此入耳出口之學,縱評騭前賢,果得真際,與己何預!敝精窮神於蕪雜寡要之所謂「論文」,欲取學位為晉身之階耳,非昔人「為己之學」也。彼旣費日力於是,豈暇咿唔佔畢,因聲求氣,沈浸醲郁,含英咀華,作為感人震世之高文哉!孔子教人,首重「學而時習」。雖有嘉餚,不食不知其旨。說食不飽,數寶不富。彼日從事於「論文」,而不重時習者,其文學高下亦可知矣。觀競渡者,睹健兒浮沈綠波,奮身奪錦,遽自詡謂我已先登彼岸矣,其誰信之哉!今之研究文學者無乃類是乎?人謂「八股文」興,故明清二代文章不及於古;余謂「論文」之害,視「八股文」過之遠甚。明清傑出文士,不可勝數,今之傑出文士,未見其眾也。故崇「論文」之學風不改,則古典文學之復興也難。女士博學多聞而長於詩,未知以吾言為有當乎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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