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我的家庭故事 第六天

看到這個題目，我腦海裡浮現出來的符合這個描述的人，就是我爸。

我和我爸很少聯繫，其實並不符合「不再聯繫」或者「聯繫不到」，但是一年說不上幾句話，在我看來已經無限接近於沒有聯繫。

我爸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母親總是向我念叨，「你爸不是不疼你，只是他不懂怎麼表達」。我明白他確實不懂如何表達自己。在我的印象中，他只有在非常生氣一邊打我一邊罵我的時候才會對我表達，除此以外他在家裡基本上是很少說話的。

在一些和親戚或朋友聚會的場合，他也是僅僅會開口問候一下對方最近是否還好，最近工作是否順利，身體是否健康，然後就不會再往下展開話題與對方交談。用現在的話來形容，就是「尬聊」。

他是被動型對話的人。他人生中較為親密的朋友只有他當兵時認識的那些戰友。在戰友聚會中，他也不是會主動說話的人，但是戰友們一邊吃飯一邊喝酒相互開玩笑的時候，他也能接得住一些玩笑，也能說上幾句話，但是也僅限於此，不會再往下接續其他的話題。

我不知道他的成長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導致他形成這樣的性格。在我青春期的時候還曾經對他有過「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感受。在我小學的階段，他喜歡去家裡附近一家士多店門前圍觀下棋。我知道他很喜歡象棋。聽說他以前曾經在單位的象棋比賽裡拿到過第一名。我相信他是一個聰明的人，至少是會思考的人。但是他選擇了沈默，選擇了一切事情都任由母親來決定，縱容母親在家裡、在職場、在親戚朋友關係中的任性。他的人生由他來決定，這我沒有意見，只是偶爾還是會覺得有一點可惜。

印象中和他有過一些快樂的回憶。在我上小學以前，他偶爾會帶我去他工作的車場，他工作，我自己玩。午後的陽光，車場的大樹，他下班時在車場門口小賣部給我買一瓶汽水，我坐在他的自行車尾架後面安心地被他載著。陳奕迅「單車」。

他不怎麼開口跟我說些什麼，他對我的教育就是在我犯錯了以後對我拳打腳踢或者順手拿起就近的物件來打我。小時候我很敬畏他，這些年偶爾見面時，我感覺他看我的眼神不知道是否也帶了一點畏懼。也許在他的世界觀裡，體力的逆差意味著我也有可能動手打他？或者他意識到從前對我的棍棒教育現在有可能造成我以後不管他的後果？我不知道。他也從來不會開口說。

那就這樣吧。